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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荣经城不大,沿着河有一溜长街,两旁一色的二层吊脚木楼,茶馆马店,还算繁华。他们住的那家旅店若不是全城唯一的也定是全城最好的。木板抹灰的小楼,白墙黑柱,门口挂着个好大的白纸灯笼,上边写着“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楼下是座厅堂,一边是水牌帐桌,另一边摆了几副竹桌竹椅。厅堂后有一溜客房。管理员站在厅堂正中分配各组的住处。古旺元一伙到时,管理员指着墙角一弯小楼梯说:“年轻人住楼上,先洗脸休息,开饭时我会叫人招呼。”

楼梯很窄,行李只能顶在头上,因为楼梯摇晃得紧,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扶着那栏杆,使出玩杂技的本事才挣扎到了楼上。

房间是用半截木板隔开的,下边虽然隔开,但上边并不封顶,地板上又有好大的隙缝,这设施虽符合通风要求,但无隔声作用。尽管是每间屋只住两到三人,但聊天谈话时,左邻右舍,楼上楼下仍如处一室。竹床竹桌,外加一只烟缸,就是全部设备。要洗脸得上楼下天井,那里沿墙放了四五个盆架,有两只水桶和一个竹筒做成的大水构。天井四边是阳沟,洗完往地下一泼,倒也方便。

脸洗完,行李打开,人们也就感到肚饿了。不约而同地找管理员打听开饭的消息。管理员说:“这地方的规矩是自己买米买菜,买来后交给店家烹调,现在刚去买原料,大家忍一会吧。”

众人无事,便到街上闲走。街上有卖卤鸡熟肉带烧酒的。那卖法却特别,肉切成小块,鸡分部剁开,各泡在一个卤水碗内。旁边放双筷子。一千元一块,交了钱自己用筷子在碗里挑,挑准了直接往嘴里送,吃完把筷子再传给下一个买主。同伴们多嫌不卫生,只看不买。古旺元却有冒死吃河豚的勇气,交了一千元从别人手中接过筷子,挑了块鸡翅膀放在口中,没想这东西吃法虽简陋,味道却极浓烈,麻辣甜咸俱备,一高兴就又交了一千元钱,吃了块肥肉。待还要吃时便被同志们拦住了。拉着他继续往街里溜达。

往里走有卖炒米糖开水的,有卖醪糟圆子的,人们各自挑选垫补了一点,走到一家电影院前,门口海报上写着“今晚无声武侠巨片,火烧平阳城”,张念本研究过电影史,惊叫了一声,说道:“这倒要看看,默片时代的作品,我还只在书本和文章里听说,从没亲眼看过,想不到在这里补上一课。”说着便友好地约古旺元一起去看。古旺元说:“谢谢啦,我因为还有点功课没作完,怕是不能去。”张念本说:“路上你还作什么功课?你在学俄文吗?”古旺元说:“不,我每天都记日记。拉下一天我睡不着觉。”张念本说:“你这种刻苦劲真值得我学习,那我就不勉强了。”走到书摊前,孟先生欢呼了。这里竟摆着一套木版的《海国闻见录》,他正要翻看,有人来找他们回去吃饭,大家便快步回了旅店。

虽然只是平常肉菜,但色香味俱佳。回锅肉肥而不腻,豆瓣鱼色鲜味浓,豆花饭,酸辣汤皆有特色。人们吃得口麻肚饱,汗流浃背。饭后到天井洗了个脸,互相招呼着再上街。古旺元惦记写他那份笔记,谢绝了张念本的友好邀请。等人们走后,要拿出笔记本写字了,他才发现这屋中竟没有灯。

他跑到楼下去问老板:“我那屋里怎么没有灯?”

老板说:“没灯火?怪事!去看看嘛!”

老板离开帐桌,并不上楼,直奔天井,到了天井向楼上一指说道:“客官,你看那是啥子嘛!”古旺元抬头一看,只见在

高高的屋顶上,每隔两间屋的板壁,悬挂着一盏煤油大罩子灯。这古旺元原本就看到了,便说:“你说的那是路灯,我说屋子里。”老板说:“全都照得到,分啥子屋里屋外嘛,这光又不会被哪位客人收进包包里,叫别个没得用。一律平等,一律平等。”古旺元说:“我要写字啊,靠这个看不见。”老板说:“老弟,走了一天路,乏了,还写啥子字嘛。要写你上我帐桌上来写。我那里有个泡子灯,足够你我两人用的。”

古旺元知道再说什么也是白说了。他想起刚才散步时看到一家大茶馆,屋顶吊着的是煤气灯。若能在煤气灯下找到个座位,泡上一杯沱茶,写上一个晚上也别有风趣。

古旺元夹着笔记本来到那家茶馆时,看到的情形已和饭前大不相同了。那时空桌很多,现在桌桌都坐了人,人声嘈杂,烟气氤氲。他愣在那里正不知是走好还是找个座位坐下好,有几个本团的伙伴在一张桌前站起,一边招手一边喊叫起来:“过来过来,这里还有位置。”一位在成都新参加的药剂师,还从桌椅空档中向他面前挤过来几步,作着手势说:“来嘛,你也来考察一下我们四川平民的文化生活嘛。”古旺元回去也干不成事,就应邀挤进方桌阵中,在同志们的指点下找了个竹椅坐下,并且要了杯沱茶。一边跟同伴闲聊,一边观看这茶馆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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