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进1953年那个风雪呼啸的冬天开始，年轻气盛的于**就报定了搞清克山病这种“北满奇病”的病因并能研究出根治它的方法的决心。

其实在这之前，于**崇敬的老师原亨先生已经在克山县的张云圃屯（现光荣村）建立了一个“奇病研究所”，并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后来我们在沈阳的中国医科大学（于**的母校满洲医大后也并入此校）采访时，就在校史展览馆里看到当年原亨教授的一份研究报告，登在昭和十四年一月一日的《东京医事新誌》上，题目为《关于克山病（以心肌病变为主要特征的满洲地方病）临床及实验的研究》。我想从读书时就对克山病有兴趣的于**是读过这篇报告的，他尊重老师的研究成果，但并不想跟着老师的思路走，而是要另起炉灶。他的决心是：

从头开始，

从调查研究开始，

从收集第一手资料开始。

于是，他放弃了城市大医院舒适的临床医生的生活，每年几乎半年的时间奔走在中国广袤大地上贫苦的乡间，边抢救病人边开始对克山病的病因的研究。

整整半个世纪，他竭心尽力，沤心沥血，足迹遍布16个省（区）的上百个县数千个乡！他诊治的病人很多，遍布全国一半的省；他的论文很长，铺满在从兴安岭到滇贵高原的一条长长的地带上——那就是于**经几十年研究确定的：“克山病呈明显的地区发病，在我国分布于北纬21度-53度、东经**度-135度，处于东北到西南一条宽阔的低硒地带中，现已确定病区有黑、吉、辽、蒙、冀、豫、晋、陕、甘、宁、川、滇、黔、藏、鲁、鄂等309个县（旗），病区人口约1、24亿。”（于**《中国克山病研究工作的回顾》登于《中华流行病学杂志》1999年2月第20卷第1期）

据统计，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于**为防治和研究克山病，亲自调查了60多万人次，亲自诊治6000多名患者，主持解剖死亡病人500多例，亲自做了5000多只的动物实验。有专家说，像于**走过这么多的边远贫穷的农村，亲自诊治过这么多病人，在中国医务界大概很少有人能超过他。在全世界也可能是绝无仅有的。

于**并不以为然，他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负责的科学工作者必须要做的。因为你要探索科学的奥秘，你要找到一种病因，要找到治疗的办法，只能通过诊治大量患者，进行大量的调查和实验，才能找到规律，才能获得新知。科学创造决不像牛顿看树上掉下个苹果，就发明了万有引力那么简单。其实那只是个寓言，牛顿是做过大量的研究工作才形成自己的理论的。

于**少年时代崇拜的科学家是波兰的居里夫人，上大学之后他最敬重的是日本的细菌学家野口英世博士。

他多次对自己的学生和孩子讲过居里夫人的故事：在近代科学史上，居里夫人的名字光彩照人。她同丈夫皮埃里.居里一道发现了比铀的放射性分别大400倍和900倍的新元素钋和镭。镭的发现不仅产生了一种治疗癌症的新方法，而且产生了物理上的一种新学科。居里夫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获得两次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于**总是告诉年轻人这样的情节：在简陋的工棚时，纤弱美丽的居里夫人，每天从事的是强壮的男子汉也要叫苦的重体力劳动。她把大桶的沥青铀矿倒进锅里煮沸，操起那根几乎与她一般高的沉重的铁棒长时间地、不断地在锅里搅拌着。人们随时可以看到她穿着满是尘污和酸痕的旧工作服，头发被风吹得又散又乱，周围的烟刺激她的眼睛和咽喉，满脸满嘴都是黑色的污水和尘垢。就是这样，居里夫人每天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经过将近4年的大浪淘沙式的劳动，终于成功地提炼出1分克纯镭盐！就是这比米粒还小的结晶闪现出了她美丽的青春和人类智慧的光芒。

于**特别敬佩的野口英世出生在日本山区的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童年时因不慎跌入地炉，使左手烧伤致残。他报考师范的希望落空，在同学和老师的资助下，他做了手术治疗，他立志学医。在获得东京一所医学院的博士学位后，又考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蛇毒，以后又在小儿麻痹病

、狂犬病和梅毒的防治方面取得世界级声誉。1928年5月21日，野口不顾高龄，亲自到非洲考察“黄热病”，不幸感染此病去世。他被突安葬在纽约北郊，墓碑上写着：“他毕生致力于科学，他为人类而生，为人类而死。”在日本野口英世出生地的院子里，有一块刻着野口笔迹的纪念碑，上面写着汉字“忍耐。”，英语：“老实是最佳方法。”法语：“忍耐苦，但其果实甜。”

有了居里夫人和野口英世的人生榜样，他觉得在防克中的所有困难和劳苦就是微不足道的了。

对克山病病因的研究，于**是对病死者的病理解剖开始的。在最初的两年，他自己就做了124例，都是在病区进行的。解剖室的条件十分简陋，器械也相当简单，手脚被冻得发麻，一会儿就浑身发抖。可那一颗颗鲜红年青的心脏，让他震惊得忘记了寒冷。用肉眼看，心脏普遍扩张，其外表比正常人大2-3倍。把心脏切开后，可见心肌细胞衰老和坏死的病灶。心内膜可以看到斑块增厚。克山病造成心肌的坏死，坏死的心肌丧失了收缩和舒张功能，输送血液的能力没有了，人体血液就无法循环了，没有血的供应，人也就完了。克山病就是心肌病，原亨教授的判断是对的。而心肌病表现为心肌的坏死，这种坏死又分为凝固性坏死和溶解性坏死。前者表现在急型病人身上；而后者更多表现在亚急型病人身上。于**又有了许多新的发现。

心肌的坏死是克山病死亡的原因，那么心肌坏死又是什么原因呢？原亨和日本学者开始认为，克山病可能是有一种自然疫源如鼠疫一样的流行病，后来他们更倾向于一氧化碳中毒，因为每一个农家都是“头顶锅”，冬季最冷的时候，烧柴最多，家家浓烟四起，同时克山病大发生。可为什么同样是“头顶锅”，有的村子有克山病，有的村子没有克山病呢？

于**和他的同事们在富裕县的繁荣公社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公社的多数大队是1956年新建的移民村，自建村以来发生多次克山病的高峰年，可这个公社有个建村有200多年历史的祥发大队，可从来没有人发生克山病。他们是繁荣公社唯一没有克山病发生的大队。在进一步的调查中发现，虽然祥发大队在行政区划上属于繁荣公社，但它和塔哈公社交界，靠近乌裕尔河和碱泡子。他们又请地学方面的专家测试，祥发大队为土壤为砂土。经科学仪器的检查，这里的自然环境和水土粮及人头发中微量元素的含量和公社东部病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