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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面对死亡,他曾束手无策

望着路边弃耕的土地和遗弃的房舍,我们心潮难平。这些贫苦的农民,为了生存,为了能吃一口饱饭,背井离乡,千里跋涉,从十年九灾的关里老家,来到这无边无际的北大荒,起早贪黑地开出这一片一片的黑土地。好日子刚开头,这瘟病又来了,死了大人死孩子,死了男人死女人,地荒了,人跑了,村子成了鬼村……党和政府派我们来,就是要为他们送来温暖,送来阳光。而我们最切实的行动,就是要治好乡亲们的病,才能稳住人心,才能让他们看到新的希望。当时,于老师和我们真是心急如焚。

“长太息以掩涕兮,叹民生之多艰!”

此刻于**的心里竟涌出了屈原《离骚》中的诗句。解民生之苦,救百姓于水火之间,成了他这个时期思想的“主旋律”。这个思想如红线一样贯穿于这位“苍生大医”的一生。

风大雪骤,扑不灭于**和同志们心中燃烧的烈火。

死亡的步步紧逼,更不能阻止他们走进病家的脚步!

我的朋友、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记者毕国昌在《捕捉克山病“幽灵”的人》的文章中有这样的记述:

飞飞扬扬的大雪把天封了,把地盖了,路也没有了。于**却直着腰向富裕县66号新村走去。

当他和医疗队的同志推开赵义先的门时,不禁打了个寒战。雪花从已经干裂的墙缝飘进,北墙挂满了霜花。山东大汉赵义先正盘坐在炕上落泪。裤裆里夹着一个没满月的孩子。她在哇哇地啼哭,两只小手还露在外面。于**走到炕前用手摸了一下,炕头刚有点热乎,炕洞里只有一堆草灰。那孩子的手冰凉冰凉的,灶间锅里的甜菜丝没有一点热乎气。赵先义双手抱头,全身不住地颤抖。

“唉!”于**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扭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买了两捆柳树条子,拎来了鸡鱼和奶粉,还拿了一卷报纸。他先替他点着了火炕,又给他把墙糊上。那盘腿坐在坑上的赵义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流泪。这泪水说明了什么,是感激还是惭愧?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坐在家里看孩子,家破落到这种地步,这不是男人无能的结果吗?

可于**不这样看,他清楚赵家的不幸。这大汉的两个男孩都被克山病夺走了生命。大的取名叫“留住”,二的取名叫“锁住”。谁知从山东到此地不到三年,留住、锁住都没能逃出死亡的命运。这断子绝后的事,使

老赵受到很大刺激。后来又生了这个女孩,取名“留哥”。从此媳妇让老赵在家看孩子,自己下地干活。

于**永远忘不了,锁住病死前还一个劲地喊自己来救他命的事。听赵大嫂讲,那孩子临死前就是这么一句话:“于大爷怎么还不来呀?于大爷你怎么还不来呀!”从此,于**觉得对赵家有着深深的欠疚。他时刻关心这个悲惨的家庭,每年到富裕县来,他总要到赵家来,尽量给他们一些实际帮助,不仅要解除克山病对“留哥”这个可爱的女孩的威胁,而且要把病区更多的孩子“留住”“锁住”!

于**从医一辈子的名言是“病人临终时,是我反省时。”面对每个经他和同事们尽力抢救而死亡的病人,于先生总是泪流满面。此刻,他努力反省的是发病的原因和救治的办法。医学科学家都是实证主义者,对克山病最好的调查是对死亡病人的尸体解剖。令于**和同事们感动的是,病区人民的大度和无私。

那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于**来到了德都县和平乡。他一踏进农民张金的房门就惊呆了。张金的妻子患急型克山病刚刚咽气,孩子扑到她的身上喊着“要妈妈!”

“我来晚了……”于**难过地说。

“不,不!我屋里的病得这么重,早来也不一定能治好。教授来了,就是她的福份。你们把她拉回去,解剖好了。你们研究研究,也许对给别人治病有用!”

“不,我是来抢救病人的,不是来解剖的!”听了张金的话,于**一动也不动,他心痛得难以忍受。可张金还是让于**他们把妻子的尸体拉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呀,第一次坐汽车,也是最后一次坐汽车,竟是拉尸体的车!想到这儿,于**止不住地流泪。

当时还没有那么多救护车,拉尸体的都是敞蓬的汽车,每一次都是于老师或其他老师坐在敞蓬车厢里。于**说,我们陪故去的人走最后一程吧!这是对他们的尊重。对捐献遗体的人,医疗队和科研所都要为他们死去的亲人准备棺木和衣服,而凡是于老师抢救过而死亡的人,他都亲自为他们擦脸穿衣,为他们送葬。在送葬的路上他和那些死者的亲人一样悲伤和痛哭。省城的大教授为自己的亲人送葬,对一个农民来说,那是令他们感动得落泪的事情。从此“于大孝子”的名声就在病区传扬。当然他也曾被当地人叫做“于大鬼头”,因为他经常到死者家里拉尸体,而他解剖的死人也最多。后来,大家明白了,他那样做,是为了救活更多人。他再到村里,老人喊他“于老疙瘩”,那是最亲昵的爱称;而同辈的人喊他“于大兄弟”;而孩子们都叫他“于大爷”!

于**真正成了病区人民的“大孝子”,他从来没有想到当地人民的苦难这么深重,他也没有想到要治疗这种怪病会这么艰难!他下了决心要为他们拔掉病根,让他们真正过上好日子!他在自己的那篇《我的克山病防治研究生涯随笔》中说:“我在想,他们能在这里生活几辈子,甚至死于地方病,可我就不能在这里生活几年吗?为的就是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我想,这也许就是我们在克山病病区这个苦难年月的环境中产生的一种原始的‘人道主义’的萌芽。我决心在病区继续工作下去,走出试验室,去现场学习,去现场积累资料,去现场开展克山病的预防和抢救工作。”

至到晚年,在于**当了中国工程院院士后,他还对来访的记者展示摆他书架上的已故病人的心脏标本和124张心脏的病理切片。那是他最初两年深入病区解剖尸体留下的教材。他说:“每天看着死者的心脏,为的是让自己的灵魂不安宁!因为治疗克山病、地方病的任务还没有完,新的疾病也会时刻向人类进攻。作为一个医生,只要有病人死去,他的灵魂就是不能安宁!”

医生和疾病的斗争是长期的,死人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特别是当一种新病害突发时,让医生手足无措的事,也很正常。但从于**的焦急和自责中,我们看出了一位大医的情怀,尊重生命,珍爱生命,任何生灵的丧失都让他痛心疾首。这是他的人性光彩,也是为医为师的大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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