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到了大学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十里洋场真繁华,可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一口流利英语,与老外谈笑风生,我托福考了七次口语都没一次过24,打个比方,领导上东区口音,我是上东村的。”又倒了杯茶,“我难过啊,一难过就琢磨以前的事,一琢磨就想我为什么这么惨,算了,重修投胎学好不好。”
“我读书那几年死死活活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我去了苏州,寻思吃点好的,转一圈,这辈子就这样。”虞司颜拧开白兰地盖子,倒了点酒来配茶,“那天清明节,碰到大家排队给领导的外婆上坟,她外婆的墓在桂花公园,现不对外开放了,好多燕京的大领导拎的是稻香村。”她挑眉,“我想吃山楂锅盔,我就冒出来了一个特别天才的想法——那点心是特供,肯定好吃,等他们走后,我翻进去偷,那时我看到了她外婆的墓志铭。”
她倏然整肃了神情,视线落在小鱼身上——小女孩正因一块小积木没抢到而在地上打滚耍赖。
她将那段文字复述——
【我此生,看潮起潮落,日与月与;观高楼谋成,大厦倾颓。
上苍伤我至深,我还之以海徙南冥。
风斯在下,背负青天,莫之夭阏,而今图南。
我,瞧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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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我吗?”宋和贤站在母亲墓前。
她质问宋德音。
一把巨大的黑伞遮去她身形,隔开人们视线。
天黑了,司机怕这里不够亮,打开了远光灯,手足无措地和当地的领导站在一起,他们不敢聚在她身后,只敢躲在远处。
“爱我,为什么不走,离开这里,去香岛,去台北,我不管,你去任何一个地方,你那么漂亮,会有人愿意带你走的,你想要我,想把我生下来,你就带我去别的地方过活,凭什么让我在炼狱里长大?”她责问死人,“你恨我,一定要把我生在这儿,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
死人不会回答问题,从米兰定制的大理石墓碑光洁如新,仿佛在嘲笑她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