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致远惊讶地瞪大双眼,榻上的苏梨琬也直起腰身。宋琼芷叹气:“不是我动的手。”她本意是想偷偷从公子哥的宅子里溜走,而且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他们抓了她关进房间,还给她喂了让人手脚发软的药,解药掐在公子哥手里,半分不会给。宋琼芷自己敢只身行走江湖,身上的药是少不了的,因此她找出一枚药瓶,倒出两颗药丸吞下去,手脚发软的情况顿时缓解。她不懂武术,只好等到天黑翻窗逃跑。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始料不及,宋琼芷想不到她前脚翻窗出逃,后脚公子哥就来到关押她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想要“圆房”。她借着夜色紧贴着墙根,绕过宅院的仆从,寻了一处低矮的差房爬上去,最后翻墙离开。宋琼芷到底是一个年纪韶华的小姑娘,即使她冷静地自救,仍不免心有余悸。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庄子,直到跑进了人来人往,客商络绎不绝的历城才安心。在宋琼芷出发游学前,宋致远就把自己有江湖上的朋友一事坦诚告知,历城也不乏宋三公子的好友,宋琼芷拿着宋致远给的玉佩,敲开了一间客栈大门。掌柜的看过她的信物,对她的态度立马好上许多。宋琼芷心神未定,足足歇了三四日,才缓过来。她再出门去,便发现全城戒严,稍作打听便清楚,原来是云中郡王赵勤的小儿子赵武被人暗杀,因此历城封锁了出入口,直到抓到凶手为止。掌柜的安慰宋琼芷:“据说是一介女子所为,我想不日便会归案,你安心在这里歇息,需要我修书一封告诉你小叔吗?”宋琼芷怔然,回神道:“不必。”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有些烦躁,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蔓延发酵,编织成一张迷网,静等着她一头撞上。她的预感果然不错,接下来的三日,历城官兵不断巡逻,甚至进入各大酒肆,茶馆,客栈寻人。宋琼芷在他们张贴告示的当日便被掌柜用暗道送出城,她不理解,直到被塞了一张通缉告示。上面的人像虽然只用了简简单单的几笔勾描,但宋琼芷的神韵却合了七八分。掌柜的也是江湖人士,对此见惯不惯,她对宋琼芷说:“你先回家,历城的事情,我之后会给你小叔写信。”宋琼芷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被人认作凶手,那个劫持她的公子哥便是死者赵武吗?可她明明是受害方,赵武又是谁杀害的?历城形势紧张,宋琼芷不能也不敢多留,于是徒步走到一处小市集,买了一匹马连夜出了云中郡。她一路奔袭回到建州,远远地望见建安城墙,心底的波动方定。听罢她的叙述,苏梨琬和宋致远都陷入沉默。宋致远突然起身:“我去看看申悦给我来信了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府内住着,城西的宅子倒是没去,或许阿江疏忽,遗漏了她的信件。”他笑着拍拍宋琼芷的肩膀:“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历城的事情,你莫要焦急。”说罢,宋致远转过脸,拧着浓眉大踏步走出房间。宋琼芷把自己的事情讲完,心口的郁气舒缓一半。她如何不知,若是事情走漏,她一人如何尚不得知,但若是连累整个宋家,爷爷奶奶出了什么事,她就是万死也难逃其责。她呆呆地看着桌布边沿的流苏,不知在想什么。苏梨琬一蹦一跳地蹭过来,揽着她的肩膀:“琼芷姐姐,别害怕,我们都在。”宋琼芷看着她眼底的温暖和安抚,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宋致远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宋琼芷还在等他,门房有人传信宋致远回来,她便即刻出去迎接。宋致远看着侄女少见的局促不安,宽慰地笑笑:“我没收到任何信件,或许历城还在封禁,我已经派了几批人去调查,希望能尽快传回消息。”宋琼芷垂下眼睛,她问:“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我回来,不是连累了全家吗?”宋致远塞给她自己手中的香囊:“琼芷,你做的没错,我们是一家人,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宋琼芷微微点头,接过来瞧了瞧:“这是哪家的姑娘送你的?”宋致远听罢哈哈一笑:“这是你小叔我想送没送出去的,你收着吧。”她撇撇嘴,但还是把香囊挂在腰间。翌日
,七夕佳节,不光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出门游玩,阖家出门的也不再少数。宋琼芷见苏梨琬的脚伤完全好了,便拉着她找宋致远寻了一只小船沿着洛河向着城东划去。苏梨琬原本还想称赞宋琼芷几句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但被宋大小姐这么一折腾,什么好话都说不出来,干瞪着一双眼睛,跟着宋琼芷乘着船渐渐远去。船夫熟悉建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水域,很快便带着她们来到一处风景绝佳的位置,他吹嘘着要不是他多年的经验,先行来抢占,若是等到华灯初上,这样的好位置便早就被人占了,连外围那些稍稍逊色的位置都被人挤得满满的,找不出缝隙。他所言不虚,远未到掌灯之时,洛河临水街沿岸上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客船渐渐填满了整个河道,仅留下两条缝隙容纳小船穿行。宋琼芷派了丫鬟小永带着寒蓁上岸去买些吃食,自己则在船舱内燃起小炉煮了一壶茶。等她的茶煮好,两个小丫鬟也笑嘻嘻地结伴回来,小永带着寒蓁买了一些建安特有的点心,由于建州特产药材,因此连糕点都含了许多药材和花草,苏梨琬和宋琼芷就着醇香的茶水吃了几口茯苓山药糕,又尝了黄芪枣蓉酥,唇齿留香,脾胃舒缓之时,北岸舞乐坊的歌舞也恰好开场。此时暮色渐起,天际的云层嵌着一抹金辉,皓月初升,湛蓝的天空蒙了一点灰,圆月看上去影影绰绰,倒不如地上的灯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