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成化二十年的秋天来地有些迟,到了八月尾声暑气方散。
亦龄轻轻推开车窗,让清风徐徐拂过脸庞。
邵安芸端坐在她对面,手拿着一卷《独庵集序》看地入迷。
她们这是要去郕王府。
一晃过了快三个月,都没有人受太子之命上门来要猫,亦龄忐忑难安的心渐渐舒缓下来。
更重要的是,阿喵的后腿也养好了。
真有个万一,它可以跑了啊。
倒是在这期间,永清郡主多次下帖子请她过府做客。
因着有太子的前车之鉴,亦龄先是还疑心是不是又是鸿门宴。
每回都坐自家的马车去,到了却发现还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呃——
也不是说太子就是君子了。
她都那么求他了,他还冷冰冰地拒绝她呢。
不定就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她后来装作不经意地问过父亲一次太子的情况,这才知道太子的生母纪淑妃没了许多年了,如今正位中宫的王皇后只担了个嫡母名头,太子打小是养在皇太后身边的。
大概是历史书上反复强调的嫡长子继承制给亦龄的印象太深,她一直以来都很没道理地以为太子就必须是皇后的长子。
听说太子并非嫡出,又没记在皇后名下,她当时还真有些惊讶。
待见了父亲理所当然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无嫡?
那太子便是占了长?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后无子,那宠妃呢?
如今天子膝下有十位皇子,总该有那么几个是宠妃所出吧。
太子的宫中生活,她用脚指头想,都觉得应该不会很美妙。
近在咫尺的至尊之位,谁又真能无动于衷呢?
野心这个东西,但凡生出一点来,便会如野草般疯长。
别说是异母兄弟,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像唐太宗不也照杀不误吗?
血脉亲情?
谁甘心跪在自家兄弟脚下山呼万岁?
生死荣辱全在别人一念之间?
不过一息之间,亦龄已经给太子的宫中生活脑补出了
一部长达九九八十一集的大型宫斗连续剧。
集集如履薄冰,勾心斗角。
“唉……”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开始有些同情起太子来了。
难怪这么斤斤计较,都是原生家庭的锅啊。
她这人天生心软,这个不知道该算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质被她母亲从小念到大,再加上阿喵也还好端端地活着,时日一长她竟开始可怜起太子来,觉得他也怪不容易的。
她想,假如太子什么时候腾出空来了,又来找她要阿喵,她可以顺着他,再低声下气地求他一回。
说不定那次太子就是叫什么糟心事给堵住了,要不然至于跟只猫横竖过不去吗?
亦龄没想到,这个下次就是今天。
永清郡主频繁的邀约让她们俩渐渐熟络起来,虽然彼此年纪阶层差的都有些大,但或许因着永清郡主始终是未嫁之身,还保持着少女天真烂漫的性子,倒还真很说地来。
因此当永清郡主指着满院子的花,笑着说了句“我从前成日里就是养花和念佛”时,她想也没想地便说起了邵安芸。
永清郡主当即表示很想认识一下,于是,下次再来时亦龄便带上了邵安芸。
邵安芸博学多才,又是个温柔安静的性子,永清郡主一见就喜欢上了。
从此,二人聚会便变成了三人聚会。
亦龄对这样的改变很是开心。
她早看够了邵安芸被崔如月欺负。
不就是邵安芸母亲和崔如月祖母同宗,得了点人家喜欢吗?
可再喜欢也越不过你这个嫡亲孙女啊,至于嫉妒成那样吗?
亦龄迎着风轻叹了口气。
湛蓝的天空高远而清澈,阳光从深深浅浅的云翳缝隙中透下来,刺眼明亮。
车又走了段后,随风卷来了桂花的香味。
她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看着哪有桂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