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怒?
讽刺?
开玩笑?
鄙夷?
单从字面上来看,太子这话能表达的意思很多。
可偏生他语气淡然,一句话让他说地平铺直叙,半点情绪波动不露。
都说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太子话里听不出喜怒,亦龄也摸不准他是怎么个打算。
昏头涨脑之下,又正对上太子沉静似海的双眸。
当下未及多想,便鬼使神差无比诚实地重重点了点头。
也几乎就是在同时,她的理智潮水般地回涌了。
啊!
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点头了是吧?
怎么能点头呢?
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木已成舟。
除非——
太子是瞎子!
她望着太子明亮有神的双眼,深吸了口气:现在戳瞎太子还来得及吗?
嗯。
来不及。
就是来得及,她也不敢。
谋害储君,株连九族。
所以——
为什么这么不过脑子?这么莽撞呢?
果然,最坑的猪队友永远都是自己。
亦龄一时间追悔莫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描补回来。
抱着说多错多的想法,她抿着唇沉默下来。
一双清澈杏眼里熠熠生辉,似是有星光流转。
她不说话,太子也不说话。
空气凝固了。
最后,还是太子先打破这莫名而起的僵局。
他微垂下眼帘,自顾自从容地坐了下来。
他眼角余光瞧见她在偷偷瞄他,一脸紧张忐忑,仿佛他随时会抽刀把她砍成九九八十一块。
他有这么可怕吗?
也是。
他一不说话,就是四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邵宸妃当面不说什么,私底下恨不得把四弟胳膊上的肉都生揪下来一块:“你父皇疼你不比疼他多多了?就不能有点底气?畏畏缩缩的干嘛?”
四弟被掐的没地躲,又气又急:“我打小就怕他,我也没办法!”
所以,这小姑娘怕他也是正常。
只是——
他仍是有些想笑。
不是胆子很大吗?
连先帝都敢指摘,连宫门都敢擅闯,他还以为她真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呢。
对了——
下次再见着她,得记着
让郭镛揣个熟鸡蛋。
他想试一试能不能塞进去。
“殿下?”
车外试探的声音有些尖细,却并不刺耳。
亦龄猜是宦官。
她很想看看人长什么样子。
来了大明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宦官呢。
不是猎奇。
纯粹好奇。
虽说后世影视剧中宦官鲜有什么正面形象,到了大明后她父亲又成日里骂宦官祸国殃民。
但很奇怪,她对宦官这个群体还是厌恶不起来。
是。
是出过不少大奸大恶之人。
单只看大明,便有个为了荣华富贵舍弃一切都要入宫的落第秀才王振,但也有个正直忠诚屡次进言劝谏的怀恩不是吗?
坏的是人,不是职业。
只是太子四平八稳地往那一坐,她哪有胆子推开窗往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