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大吼起来，眼中搀杂着愤怒，心痛，还有濒临崩溃的绝望：“你把这个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比恪儿还重要，比、比我还重要！”

姞儿泪水决堤，哽咽无声，唯有颓然摇头。

“朕会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淑妃还是不要离开窈淑苑了。”丢下这句话，世民伟岸英武的身影，逐渐淹没在窈淑苑外炽热的白昼中。

已经是八月末了，阳光依旧如此刺眼，明晃晃的，叫人无法直视。见皇上离开了，一干侍女太监这才陆陆续续进了窈淑苑宫门。

彩衣见淑妃仍旧失神坐在地上，心一紧，眼眶儿立刻就红了，忙扶了她起身。贴肤的雪白丝纱蝉衣，细滑下坠的料子，勾勒出淑妃玲珑美好的身躯。

她曾经含珠带露的漾波星眸，此时幽静深沉得可怕，重新摊开了一卷白绢，令彩衣研了磨，白玉葱指再次执了朱檀云毫，蘸了沁香浓墨，写道：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字一泪。写罢，掷了笔，只觉眼前铺天盖一阵晕眩，旋即失了意识。

*

天牢是皇宫禁地，守卫尤其森严，除了一日三餐有狱官来送饭之外，朶蒙几乎没有机会看见一只蚊子。中原夏秋季节就是多蚊子，原本以为自己忍受不了，这下倒好，想见蚊子也见不了了。

该死，李世民究竟还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倘若叔叔趁他不在，借机发动政变，自己就真的大势去矣……

“哼，”朶蒙满脸嘲讽地挑眉冷笑：颉利他一定会这么干的，也一定会置他于死地，即使是他自己的亲侄子！若叔叔发动政变，首先倒戈的就是他朶蒙可汗的王妃！

这一切，多么可笑！朶蒙狠狠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当啷当啷”一阵响，依稀有狱卒端了饭食进来，朶蒙如同往常一样不屑一顾。

那狱卒径直走近铁牢，将饭食放下，低语道：“地上han凉，可汗，请慢慢享用。”

可汗？朶蒙惊讶之余向那送饭的狱卒看去，无奈只有漆黑一片，直到那人离去，仍旧看不清其样貌。

扑鼻鱼香袭来，吃了几日和猪食没有什么分别的饭菜，这样的香味对朶蒙尤其有吸引力。他将那精致的食盒端来，大致可以看见里面盛了一尾约莫有两尺来长的大鱼！

听说在中原，人们习惯在送犯人上路之前，给吃一顿好饭。莫不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饥肠辘辘的朶蒙也懒得管那许多，就着米饭大吃起来。只吃第一口，他豁然发觉这大鱼是黑弩鳗鱼！

黑弩鳗鱼独产自有“大漠明珠”之称的咸水湖“撒沦泊”，因为有得天独厚的冰山雪水汇入，所以撒沦泊中的鱼类都异常鲜美肥嫩，和中原淡水湖泊所产鱼类那如同木屑般干涩的ròu质有天壤之别！

朶蒙意识到，这鱼定有蹊跷之处！仔细端详之后，果然，那黑弩鳗鱼的鱼骨，已经抽离，被换上了一柄一尺左右的匕首！

朶蒙哑然失笑，难道让他仅凭一把匕首，冲破重重御林军，逃出皇宫？

“地上han凉，请可汗慢用……”那狱卒的声音又回荡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