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辰,杨广才端详着案上墨迹满意一笑,头也不曾抬,唤道:“姞儿,过来瞧瞧朕方才写的这句。”
出澐见他心情似是极佳,便定下心来,踱到鎏金紫砂案前,见写的恰是他平时最钟爱的“梁陈宫体”:“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如何?”杨广英姿淡然,和蔼侧目。
“辞藻清华,句读精工,真风雅也,妙极!”出澐感叹之余亦难掩惊艳之色,目不转睛道:“父皇之字,风骨凝然,堪比魏武之风。难怪,母后尝赞父皇……”
陡然一顿,似是意识到方才口误,姞儿生生将话收住,眸光稍黯。
“罢了,都把你母后抬出来了,朕还敢将你怎样?你以前偷偷出宫,父皇可曾罚过你?”炀帝斜着眸子打量着面色羞赧的姞儿。
目的虽已达到,诡计却被拆穿,出澐羞赧道:“父皇,以后姞儿再也不出宫了,总行了吧?”
“胧月宫那道墙能拦得住你出澐公主?朕可不信。”杨广见她一脸窘态,恍惚中,似是和某人青春少年时的容貌重叠起来,不觉宠溺道:“年幼时纵容你惯了,如今再对你严加管教,必定适得其反……以姞儿这般灵慧,该知道作为皇室公主应有何种举止才对。”
杨广捏捏她柔嫩粉颊,欣慰道:“朕也累了,光你那些哥哥们在外面闹哄闹哄也就算了,至少朕听不见看不着,耳根子清净。你可得规规矩矩的,别给朕惹事。倘若烦得朕受不住了,可不敢保证哪天心情不好就随便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去!”
姞儿面上绽开几瓣霞色,娇嗲怒道:“父皇!”
“李渊生了几个好儿子啊!”杨广轻叹。不经意的只言片语,直叫姞儿心头一颤。
炀帝双指夹了红杉湖笔在白玉笔洗中蘸几蘸,清冽的水即刻化开了浓稠墨丝,萦萦绕绕:“姞儿,若你是男子,朕就不会这么累了。”
“父皇。”姞儿看向父亲英俊面孔,竟窥见几许暮色,那几条细小的皱纹和鬓脚的银发,是何时生出的呢?
“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晚膳过来跟朕一起用罢。”
“谢父皇,儿臣告退。”笑得有些雀跃,竟忘了件重要事情--姞儿行到殿门口复又折回来,将杨广方才那首诗小心收起,正欲带走,却被他叫住:“你这是做什么?”
“儿臣将父皇的诗作整理起来。以前是由母后整理……现在,由姞儿给父皇整理。”她蔚然回眸,窥到杨广藏在眼底的晦涩悲戚,笑颜愈发清澈明媚:“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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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情若断亦销魂 ...
大业九年,天狼星频挂西天,势必战祸四起。高句丽连年猖獗于边疆,使边塞民不聊生。杨广不愿继续纵容高句丽,第三次御驾亲征。
御驾离京那天,碧空日丽,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