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由着魏府下人将湿透衣衫褪下后,换上套干净熨帖,张以斯闻着其上淡淡的檀香,还是多多少少舒缓了几分他这几日来紧绷的心神。
他微阖上眼捏了捏鼻梁.
接着又听:“张大人,请用茶。”
由着下人把茶递到另一手掌中,也不管是冷是烫,端起一杯直接倒入喉中。
无论是冷是烫,都能醒神这就够了。
只是倒完之后,是不冷不烫刚刚好的温,砸吧砸吧回味,香气清冽回甘极强。
张以斯一挑眉毛抬起眼皮瞥了眼那茶色杏绿清亮至极,怕不是将将新采下的明前龙井。
这对素重清朴之风,只饮陈茶的魏定恒来说时不常见。
张以斯再一扫眼,发觉茶具似乎还是前年他送给魏定恒的那套青瓷的。
莫非魏定恒今日这一盏灯,一泡茶还真是合上了他张以斯愿意勒马来这儿的心思。
虽事到如今,朝中的派系已近乎剑拔弩张不能更加分明,但倘若一切当真还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岂止是不虚此行,简直是功莫大焉。
然这想法未来得及于心中停上一瞬息,张以斯忽地发觉那杯盏的数量不对。
他面上再粗犷,但二十多岁能掌着刑部和北镇抚司,又是内阁的阁臣,心怎会粗。
原先他送的是一套四杯盏的,如今却是缺了一个。
正待这时下人又递上一副帖子:“张大人,这是我家大人给你的。”
上书:建木之下,天不见日,地唯其影;无天无地,非其倾也,岂闻道乎?
未半刻钟,魏定恒听着书房的大门被“咚”的一脚踹开。
一个又惊又怒的声音是旋即响起:“魏子磐你晓不晓得!你写的可是能做反词的玩意儿!”
魏定恒写了一夜的帖子,这才第一次抬首。
他看向来人一字一句:“正是建木之下不见天地,建木之巨遮天覆地。闻君一言,看来此木,的确不得不伐。”
“轰隆,轰隆”
又是几声惊雷。
紫禁城的天就像被今日这些雷真劈开了道口子般,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愈发大了。
这样的暴雨天,更夫也会被免了活路。
不过这雨声、雷声、风声声声更比那打的更,更都敲在每个人的心底。
白居岳这一生说见惯风雨那都说得太少,于他而言世间从未有过真正的晴日。
他每日翻手覆手不皆是在操风纵雨么?
入仕十余载白居岳这双手握着执宰天下的剑柄,是千思万算却甚少有过半分迟疑。
但这夜骤雨竟真是把他的心打得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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