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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战鬼

李长久接过剑的瞬间,指尖传来刺痛——剑身上的纹路正在钻进他的皮肤,与掌心符号融为一体。他突然想起南荒九婴之乱时,发疯的九婴嘶吼着“你们都在骗他”,当时以为是胡话,此刻才懂那是真的警告。

“那你呢?”他盯着陆嫁嫁的眼睛,“你也是他们的人?”

陆嫁嫁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是你亲手选的剑鞘啊。”她扯开衣领,心口处有一个淡金色的印记,正是三足金乌的形状,“当年你把帝俊的残魂锁进我体内时说过,等你回来,就用‘常曦’劈开这道锁。”

李长久脑中轰然作响。他终于想起被遗忘的画面:千年前,帝俊将自己的“恶念”封印进一个刚出生的女婴体内,女婴的眉心有先天剑体的印记——那是陆嫁嫁的前世。

“所以你三百年前的残魂……”

“是我不想被你找到的挣扎。”陆嫁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战鬼剑法里的怨念,从来不是剑修的,是每个被你当作容器的人,舍不得你记起真相的疼。”

环瀑山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赵襄儿的怒喝:“李长久!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李长久转身,看见赵襄儿站在云端,身后跟着万妖城的四大天王和断界城的邵小黎。赵襄儿手里举着一面镜子,镜中映出太初六神被围杀的真相——动手的不是十二神国,是戴着不可观道袍的“李长久”。

“你以为太初六神是自愿拆成碎片的?”赵襄儿的声音带着血泪,“是你为了夺取他们的权柄,假意联手,却在他们献祭时背刺了一刀!”

镜中画面骤变:“李长久”手持“长明”,剑尖滴着玄泽的血,身后跪着瑟瑟发抖的叶婵宫,她的“梦境”权柄被锁链锁着,额头上刻着“奴”字。

李长久的心脏突然抽痛,掌心符号疯狂发烫,竟渗出黑色的血。他看向陆嫁嫁,发现她不知何时握住了“常曦”的另一端,剑尖正抵着自己的心口:“杀了我,你就能记起全部了。”

“不!”宁小龄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她骑着雪狐踏空而来,身后跟着剑阁的柳珺卓和柳希婉,“师父说过,真相有两层,第一层是别人想让你信的,第二层……”

话音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打断。李长久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掌心的符号飞出去,在空中拼成一个巨大的“囚”字——而他,就站在“囚”字的正中央。

最后消失的是陆嫁嫁的声音,轻得像一句梦呓:“其实从一开始,被锁在神国牢笼里的……就是你啊。”

“囚”字在空中灼烧成金红色,李长久的意识却异常清明。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想起神御大师姐曾说过的话:“牢笼最妙的地方,是让囚徒以为自己在外面。”

透明的指尖穿过“囚”字的笔画,触到一片冰凉——那是宁小龄的雪狐尾巴,此刻正死死缠住他的手腕。“别信!”小龄的声音带着哭腔,尾巴尖渗出鲜血,滴在“囚”字上,竟蚀出一个小洞,“我在轮回里见过!太初六神根本没被围杀,是他们自己造了这个‘囚’字,把‘假暗’关在你身体里!”

“假暗在我体内?”李长久猛地低头,胸口的三足金乌灵核正发出刺耳的嗡鸣,灵核深处,隐约有无数星辰在旋转——那是“假暗”的权柄“星辰”。

柳珺卓突然拔剑斩断宁小龄的尾巴,剑光里飞出一张泛黄的纸,是李长久八岁时画的涂鸦:一个歪歪扭扭的笼子,里面关着个太阳,笼子外写着“长明”。“剑阁的剑谱早就记着了。”她摘下面具,脸上竟有与李长久相同的符号,“太初六神把‘假暗’的核心封进你的先天灵,让你成了移动的牢笼。所谓补锅匠,不过是让你心甘情愿把四散的‘假暗’碎片重新吸回来。”

赵襄儿手中的镜子突然炸裂,碎片里映出更惊悚的画面:无数个“李长久”在不同时空被斩杀,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假暗”力量的微弱波动——原来重生不是意外,是太初六神为了加固封印,一次次将他重置的手段。

“所以叶婵宫斩我……”李长久的声音发颤。

“是为了偷换碎片!”邵小黎突然开口,她眉心的朱雀神元亮起,“她把自己的‘梦境’权柄塞进你体内,顶替了一块‘假暗’碎片!你以为她是舍不得你?她是在给‘假暗’掺沙子!”

话音未落,李长久体内的三足金乌灵核骤然爆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他看见太初六神在创世之初与“假暗”对峙,看见他们将“假暗”劈成十二块,看见自己作为第一个“容器”降生时,玄泽神亲手将“长明”权柄刻进他的魂灵——

“原来我不是第七个。”李长久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陆嫁嫁的身影在此时重新凝聚,她手里拿着半块铜镜,镜中是叶婵宫的脸,正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再撑一次……这次让他真的逃出去……”

“逃去哪?”李长久轻声问。

陆嫁嫁将铜镜按在他掌心,镜中画面突然跳转:外面的世界早已是一片焦土,十二神国之主与“假暗”的残片厮杀了千年,太初六神的残魂早已耗尽——所谓神国牢笼,从来不是关他,是外面的人为了护他,用血肉筑的墙。

“他们骗了你,也骗了自己。”陆嫁嫁的身体开始化作光点,“战鬼不是枷锁,是钥匙。你每一次记起真相,都是在给‘假暗’松绑……但叶婵宫说,总要有人试试,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李长久掌心的符号突然逆转,“囚”字变成了“放”。他体内的“假暗”力量如海啸般冲出,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被无数道微弱的光芒缠住——那是所有他认识的人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气息:宁小龄的雪狐毛,赵襄儿的九羽翎,柳珺卓的剑穗,邵小黎的发带……还有叶婵宫藏在他魂灵里的“梦境”权柄,此刻正化作一道门。

门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叶婵宫,是神御,是所有在他生命里留下过痕迹的人,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李长久,回家了。”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迈步走进那道光。身后,“假暗”的力量与那些微弱的光芒交织,竟慢慢凝成了新的世界轮廓。

穿过光门的刹那,李长久听见了水流声。

不是时间长河的轰鸣,是寻常山涧的潺潺声。他低头,看见自己赤脚踩在青石板上,裤脚沾着草叶——这是他八岁时在不可观后山写生的模样。

不远处,神御大师姐正蹲在溪边洗画笔,白裙下摆浸在水里,像朵绽开的玉兰花。“七师弟,磨蹭什么?”她回头笑,眉眼弯弯,“再不来,二师兄的烤兔子就要糊了。”

李长久僵在原地。大师姐的女娲灵纹不见了,二师兄的刀痕也消失了,连空气里都没有半分权柄的气息。他摸向胸口,三足金乌灵核的位置平平无奇,只有一颗心脏在平稳跳动。

“发什么呆?”二师兄粗犷的声音从火堆那边传来,他正翻着烤得滋滋冒油的兔子,脸上沾着烟灰,“是不是又在想怎么骗小龄的糖葫芦?”

李长久转头,看见宁小龄正举着两串糖葫芦跑过来,身后跟着叼着画笔的白泽,五师兄蹲在石头上刻木牌,上面写着“不可观”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

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像个精心编织的梦。

“尝尝?”陆嫁嫁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递来一块烤好的兔肉,指尖带着烟火气。她的先天剑体印记消失了,眼角没有岁月的痕迹,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李长久接过兔肉,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是温热的,带着活人的温度。“这里是……”

“不可观啊。”陆嫁嫁咬着兔肉含糊道,“你前几日摔了一跤,撞坏了脑子不成?”她抬手想揉他的头,手腕却被李长久攥住。

他盯着她的掌心。那里本该有一道练剑磨出的旧疤,此刻却光洁如新——但他清楚记得,那道疤是她当年为了护他,替他挡下红尾老君一击时留下的。

“这不是不可观。”李长久的声音发沉,“是叶婵宫的‘梦境’权柄造的幻境。”

陆嫁嫁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二师兄、小龄、五师兄……所有人都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偶,只有神御大师姐缓缓站起身,溪边的水倒映出她的脸,正一点点变成叶婵宫的模样。

“你总是这么聪明。”“神御”叹了口气,声音化作叶婵宫的清冷,“可聪明的人,往往最累。”

山涧开始扭曲,青石板裂开,露出底下的星空——无数星辰正在熄灭,那是“假暗”的权柄在消散的最后光芒。李长久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的兔肉变成了半块铜镜,镜中映出叶婵宫的脸,她躺在一片血泊里,胸口插着“常曦”剑,而握剑的人,是他自己。

“最后一步,总要有人走。”叶婵宫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太初六神造的牢笼会困住你,十二神国的碎片会拖累你,只有‘假暗’彻底消散,你才能真正自由。”

李长久猛地想起宁小龄说过的“真相有两层”。第一层是“假暗”被关在他体内,第二层是——叶婵宫早就知道,要彻底消灭“假暗”,必须让它与容器一起湮灭。

“所以你让我逃进梦境……”他的声音发颤,“是想让我在这里,安稳地消失?”

镜中的叶婵宫笑了,眼角有泪:“你以为重生回来,是为了改写宿命?不,是为了让你再看一眼……你拼尽全力守护的世界,原本该有的样子。”

山涧彻底崩塌,化作漫天光点。李长久看见无数张脸在光点中闪过:赵襄儿在赵国宫殿里笑,陆嫁嫁在谕剑天宗教弟子练剑,宁小龄抱着雪狐在古灵宗采药……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一个没有神国、没有权柄的世界里,好好地活着。

最后消失的是叶婵宫的声音,轻得像风:“李长久,这次别回头了。”

光点散尽时,李长久站在一片空白里。他缓缓闭上眼,感觉体内的“假暗”力量正在剥离,掌心的符号化作最后一道光,飞向遥远的天际。

再睁眼时,他躺在一片草地上,身边放着一支画笔,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阳光落在脸上,暖融融的。

他抬手摸向胸口,没有三足金乌,没有权柄碎片,只有一颗平稳跳动的心脏。

“喂,你这人怎么躺在这儿?”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李长久转头,看见个穿鹅黄裙的姑娘,正歪头看他,眉眼像极了陆嫁嫁,又带着赵襄儿的倔气。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野果。

“我……”他刚要开口,突然笑了。

管他是真是幻,是生是灭。

这一次,他只想好好活着。

那姑娘见他笑而不语,挑眉踢了踢他的草鞋:“莫不是摔坏了脑子?这可是环瀑山脚下,再往前就是谕剑天宗的地界了,乱躺会被剑修当奸细的。”

李长久坐起身,草叶从衣襟滑落。他看着姑娘竹篮里的野果——有颗红果的形状,像极了宁小龄雪狐的尾巴尖。“姑娘认识谕剑天宗的人?”

“何止认识。”姑娘蹲下身,掏出块帕子擦野果,“我师父是天窟峰峰主,姓陆。”

李长久的心猛地一跳。

“不过她脾气怪得很。”姑娘咬了口野果,含糊道,“去年收了个小徒弟,眉眼倒还清秀,就是总说些胡话,什么自己是太初六神转世,什么要拆了十二神国……”她突然凑近,眼神促狭,“你说,这人是不是和你一样,摔坏了脑子?”

李长久看着她眼底的狡黠,像极了赵襄儿跟他立三年之约时的模样。他刚要说话,远处传来钟声——是谕剑天宗的晨钟,却比记忆里少了三响。

“糟了,要误了早课。”姑娘起身要走,裙角扫过他的手背,留下一片冰凉。那触感不是活人的温度,是铜镜碎片的寒意。

李长久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姑娘的皮肤在他掌心迅速变得透明,露出底下缠绕的金色锁链——那是太初六神的封印纹路,与他掌心曾有的符号一模一样。

“你是谁?”

姑娘的脸开始碎裂,像被敲打的琉璃:“我是……你舍不得忘的人啊。”

环瀑山突然旋转起来,姑娘化作漫天光点,竹篮里的野果滚落在地,变成一块块铜镜碎片。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叶婵宫在不可观后山烧着什么,火光里飘出的纸灰上写着“第七次重置失败”;神御大师姐站在时间长河岸边,手里捏着半块“长明”剑的残片;陆嫁嫁在剑冢里刻着什么,石碑上的字被血覆盖,依稀能辨认出“守关人”三个字。

“原来连消失都是假的。”李长久捡起一块碎片,碎片里的他正坐在镜中世界,对着无数个“自己”微笑,“太初六神从来没打算让我湮灭,他们是想让‘假暗’以为我死了。”

碎片突然齐齐炸裂,李长久再次坠入黑暗。这次没有光门,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是黑袍人老者,也是他自己八岁时遇到的守墓人:

“补锅匠,拆了锁,总要有人重新造个世界吧?”

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李长久伸手去够,指尖触到熟悉的剑柄——是“长明”。剑身在黑暗中亮起,映出他的脸,额头上多了个印记,是太初六神与十二神国权柄融合的符号。

“所以最后一步,是让我来当这个造锁人?”他握紧剑,剑身震动,仿佛在回应。

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是宁小龄,是赵襄儿,是所有他以为消失的人。李长久提着剑向前走去,黑暗在他脚下退散,露出崭新的土地。

第一缕阳光照来时,他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身后,是正在重建的不可观、谕剑天宗、赵国都城……身前,是无数道熟悉的身影,他们回头看他,眼里没有惊讶,只有了然的笑意。

陆嫁嫁走上前,替他拂去肩头的灰尘:“愣着做什么?该给新弟子起名字了。”她掌心的旧疤还在,只是多了道新的纹路,与他额上的符号遥相呼应。

李长久低头,看见自己的草鞋边,有颗刚发芽的种子,种子上的纹路,像极了他最初掌心的那个“囚”字,只是此刻,那“囚”字的笔画间,钻出了一抹新绿。

他突然明白,所谓烧脑的反转,所谓无尽的谜团,从来不是为了困住谁。

是为了让他在拆尽所有枷锁后,心甘情愿地——

亲手,把世界重新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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