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看来我们的缘分,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谁跟你有缘分。”赵襄儿别过脸,却没再反驳。她望着远处渐渐西斜的太阳,忽然道,“等处理完南境的事,跟我回趟皇陵吧。我娘的神位在那里,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李长久挑眉:“求我?”
“找打!”赵襄儿抬脚就踹,却被他轻巧躲开。两人在城头上追打起来,陶酒坛滚落在地,剩下的酒液渗进砖缝,与方才洒落的酒混在一起,仿佛在悄悄记录着什么。
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像极了赵襄儿展开的朱雀羽翼。李长久靠在城头,看着赵襄儿整理战甲的背影,忽然觉得重生回来的这十二年,远比前世那二十八年要有趣得多。
或许神国的杀局仍在继续,或许太初六神的秘密尚未揭开,但此刻赵国的朝阳与夕阳,都真切地照在他们身上。生辰宴的余温还在,光阴酥的滋味未散,
皇陵建在赵国龙脉深处,入口隐在一片终年不散的薄雾中。赵襄儿取出一枚刻着朱雀纹的玉符,薄雾便如活物般退开,露出青石铺就的神道。两侧石俑沉默矗立,盔甲上的纹路在天光下泛着古旧的光泽,仿佛还残留着千年前的战气。
“我娘的神位在最深处的朱雀殿,”赵襄儿走在前面,声音在神道里荡出轻响,“当年她‘涅盘’后,叶婵宫亲自将神位送来,说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她指尖划过身旁石俑的剑柄,“但我总觉得,她留下的东西不止这些。”
李长久注意到石俑的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的,此刻正随着他们的脚步,隐隐闪过微光。他忽然想起在断界城时间长河里看到的画面——朱雀神国破灭时,漫天火羽中,有一道影子将什么东西藏进了大地深处。
“小心脚下。”他忽然拉住赵襄儿的手腕。她脚下的青石砖正缓缓下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暗渠,渠水泛着幽蓝的光,隐约能看到水底沉着锁链。
赵襄儿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刃光划破空气:“是‘锁灵阵’,看来有人不想我们进去。”
话音刚落,两侧石俑突然动了。盔甲摩擦声刺耳,它们手中的石剑带着破空声刺来,招式竟是赵国失传的皇家剑法。李长久拔剑迎上,金乌真火附着在剑刃上,与石剑相撞时溅起火星,石俑身上顿时冒出焦黑的痕迹。
“这些石俑是用当年战死的禁军魂魄炼制的,”赵襄儿的短刃在石俑间穿梭,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在关节处,“我小时候偷闯皇陵,被它们追得差点出不来。”
李长久一边格挡一边笑:“原来女皇也有怕的时候?”
“再贫嘴我就把你丢下去喂渠水!”赵襄儿一脚踹飞个石俑,却没注意到身后暗渠里,一条锁链正悄悄缠上她的脚踝。
“小心!”李长久剑随身走,火浪瞬间将锁链烧成灰烬。他趁机抓住她的腰往旁边一带,两人踉跄着撞在石壁上,鼻尖几乎相触。
暗渠的水声忽然变得湍急,石俑的动作却慢了下来,黑曜石眼睛里的光芒渐渐黯淡。赵襄儿推开他,耳根微红:“谢了。”
“不客气,未来盟友。”李长久站直身子,忽然指着石壁,“你看这里。”
方才他们撞过的地方,石壁上的青苔脱落,露出里面刻着的字——不是赵国文字,而是神国的古老符文。李长久认出那是“曦和”的字样,旁边还刻着半轮太阳,太阳中心嵌着块月牙形的玉石,正与光阴酥的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赵襄儿伸手去摸玉石,指尖刚触碰到,整个皇陵突然震动起来。神道尽头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供奉的朱雀神位,神位前的供桌上,赫然放着另一半月牙玉。
“原来光阴酥不是让我们想起过去,”李长久看着两块玉石隐隐相吸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是让我们找到这个。”
赵襄儿将两块玉石拼在一起,月牙瞬间补全,化作一轮满月,光芒透过石门照进朱雀殿。神位后的壁画突然亮起,上面画着朱雀神与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梳着帝俊时期的发髻,手中握着与赵襄儿同款的裂空弓。
“是羲和。”赵襄儿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娘和……和前世的我,竟然认识?”
满月玉突然飘起,悬在壁画前。壁画上的身影开始动了,朱雀神正将一枚空间权柄递给羲和,声音透过千年时光传来:“若有朝一日神国倾覆,用这个守住赵国,那里藏着‘长明’的钥匙……”
光芒散去时,两块玉石落回赵襄儿手中。李长久看着她握紧玉石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的“太明”权柄,以及圣人提到过的“长明”——那是能打破神国牢笼的力量。
“看来你的生辰礼,比想象中贵重多了。”李长久笑着说,却见赵襄儿忽然转身,眼神亮得惊人。
“李长久,”她举起玉石,满月的光芒映在她眼里,“你说,我们联手的话,是不是真的能掀翻那些老家伙的棋盘?”
殿外的夕阳透过石门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壁画上,与千年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李长久握紧手中的铁剑,金乌真火再次亮起:“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的路,从来就不是别人安排好的。”
皇陵外的薄雾重新聚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只有他们知道,赵国的朝阳不仅照亮了疆土,更在这一刻,点燃了足以燎原的星火。而这场始于生辰宴的旅程,
离开皇陵时,暮色已漫过龙脉山脉。赵襄儿将拼合的满月玉贴身收好,玉石的温润透过衣料传来,像揣着一片不会熄灭的月光。
“这玉石能感应到‘长明’的气息,”她翻身上马时,动作比来时轻快了些,“方才在殿里,它往东北方向发热——那边是断界城的方向。”
李长久正低头擦拭铁剑上的石屑,闻言抬眉:“看来司命没骗我,断界城的时间长河里,确实藏着不少秘密。”他忽然想起那个总爱说“命运可逆”的女子,以及她袖中那只记录时光的沙漏,“说不定我们能在那儿,找到更多关于帝俊和羲和的线索。”
“谁要找那些陈年旧事。”赵襄儿轻哼一声,却催马朝东北方向走去,“我只是想去看看,能被称为‘牢笼钥匙’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
两人并辔而行,晚风带着山林的清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路过一处山泉时,赵襄儿勒住马,弯腰掬了捧水洗脸。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滑落,沾湿了衣襟,却让她眼底的疲惫淡了许多。
“说起来,”李长久靠在树干上,看着她映在泉水中的倒影,“你当年在皇城设的‘三年之约’,还算数吗?”
赵襄儿直起身,挑眉看来:“自然算数。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输了——毕竟你不仅入了玄,还成了传说三境的大能。”她顿了顿,忽然笑了,“说吧,想要什么彩头?”
“彩头啊……”李长久故作沉吟,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那是块朱雀形的暖玉,据说是赵国女皇的信物,“不如把你这块玉给我?”
赵襄儿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捂住玉佩:“这是传国信物,不能给。”
“逗你的。”李长久笑得更欢,“我要的彩头很简单——等解决了神国的事,陪我去看看羿射九日的地方。”他记得前世记忆里,那片被太阳灼烧过的荒原,至今还留着金乌的啼鸣。
赵襄儿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没有多余的话,却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融化。山泉叮咚,晚风拂过树梢,竟比生辰宴上的礼乐还要动听。
行至断界城边界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这座悬浮在时空缝隙中的城池,此刻正被一层淡紫色的光晕笼罩,城门处往来的修士都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警惕。
“看来城里出事了。”李长久勒住马,注意到守城侍卫的盔甲上沾着暗色的血迹,“血腥味很浓,是神国使者的气息。”
赵襄儿指尖的满月玉忽然发烫,她抬头望向城内最高的塔楼——那里曾是司命的居所,此刻却飘着一面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扭曲的星辰图案。
“是‘假暗’的人。”她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在找能打开神国枷锁的东西。”
李长久握紧铁剑,金乌真火在体内翻涌:“巧了,我们也在找。”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催马进城。断界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的门窗都紧闭着,只有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走到塔楼附近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那枚满月玉明明感应到了‘长明’的气息,怎么可能找不到?”是个沙哑的男声,带着不耐烦的怒意。
“大人息怒,”另一个声音谄媚道,“听说赵国女皇带着那玉石进了城,只要抓住她……”
话音未落,塔楼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李长久提着铁剑站在门口,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找我未来的盟友,问过我了吗?”
塔楼内的黑衣人瞬间转头,为首的是个披着星辰纹斗篷的修士,修为竟已达五道境巅峰。他看到赵襄儿腰间的满月玉时,眼睛瞬间亮了:“把玉石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赵襄儿冷笑一声,九道羽翼在身后展开:“有本事就来拿。”
战斗瞬间爆发。李长久的铁剑化作金红色的流光,与黑衣人的法器碰撞时,爆出刺眼的火花。赵襄儿的裂空弓射出空间箭矢,将几个黑衣修士瞬间传送进时空缝隙。满月玉在她掌心发烫,竟开始吸收周围的空间之力,让她的箭矢越发凌厉。
“原来这玉石不仅能感应‘长明’,还能增幅权柄。”李长久一剑劈开对方的防御,抽空朝赵襄儿喊道,“往塔楼顶层去,那里的时间气息最浓!”
赵襄儿点头,九羽一振,带着他直冲顶层。顶层的穹顶画着星图,星图中心嵌着块巨大的水晶,正散发着与满月玉同源的光芒。
“是‘时间水晶’!”李长久认出那是断界城的核心,能稳定时空缝隙,“假暗的人想用水晶定位神国枷锁!”
黑衣人也追了上来,为首的修士狞笑着挥手:“给我拿下他们!神国的钥匙,就在这两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满月玉突然飞离赵襄儿的掌心,与时间水晶融为一体。整个断界城剧烈震动起来,星图上的星辰开始流转,竟与李长久体内的“太明”权柄产生共鸣。
“这是……”李长久忽然明白了,“满月玉不是钥匙,我们才是!”
他与赵襄儿对视一眼,同时催动权柄。金乌真火与空间羽翼交织,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击穿了断界城的光晕,也击穿了笼罩世界的神国枷锁——一道细微的裂痕,在晨光中悄然蔓延。
黑衣人惊恐地后退,却被光柱的余波震飞。李长久看着那道裂痕,忽然笑了:“看来,赵国的朝阳,终于照进神国了。”
赵襄儿望着裂痕外透进来的、从未见过的光芒,眼底闪烁着憧憬:“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光柱渐渐散去,断界城的街道上重新响起人声。李长久伸手,将落在赵襄儿发间的水晶碎屑拂去,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走吧,盟友,”他说,“我们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赵襄儿握住他伸出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比满月玉更暖。远处的朝阳越升越高,将两人的身影映在时间水晶上,与千年前的帝俊和羲和重合,也照亮了通往新世界的、布满荆棘却充满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