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有个瘦削的山羊胡老头拨开汉子们的身体, 跋涉重重碎嘴, 硬生生挤到沈辜面前,对她柔声道:“将军伤口还痛吗?不打紧吧?起得来吗?要不要吃点热粥暖暖身子?”
沈辜近乎呆滞,她张嘴欲说什么,突然山羊胡扭头对左右挤着他的两个鲁莽家伙报以老拳, 兼之翻上天的白眼:“愣货!傻货!挤挤挤都挤个屁啊,没见将军才醒啊,吵吵吵的, 吵死了, 叫不叫将军休息啦?!”
老头显然威望颇深, 骂声收起没一会儿,身旁已自动分开一块空隙,供他老人家利落转身。·3*4_k,a*n′s¨h+u!.¢c\o~m_
于是他回头再笑着对沈辜温温柔柔地说道:“将军要不要吃些才炙好的羊肉,大补身子的。”
瘦弱的少年期期艾艾的提醒在人群后微弱地响起:“军师,人家大夫说不让将军碰荤腥的......”
军师听见,气急败坏地跳脚大吼:“什么不碰?!不吃肉将军流的血能回来吗?被阒贼刀掉的肉不补能再长吗?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晓得变通,大夫的话要全听吗?将军为兄弟们出生入死的,吃块肉怎么了,啊?怎么了?”
生死大义都搬出来了,谁还敢多说嘛。-r¢w/z+w¢w\.*n,e·t_
少年果然讷讷,委屈地喊了声将军,过后便自个儿蹲帐外玩泥去了。
“喂......我说......”
沈辜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她现在是伤病在后,解惑急前。
军师老头好像是受了天大的气来的,他拢着山羊胡,嘴唇抖了两下,“你们......”
话未说尽,方才对沈辜嘘寒问暖的大汉们顿时作惊弓之鸟,一忽儿散开,边向沈辜道歉,边打着哈哈快步倒退出营帐。
军师一张口,死人都能叫他骂活,谁能扛得住他那张毒嘴啊,故而只能心里对敬爱的将军大跪,然后麻利地逃出生天。
“娘了个西皮,溜得挺快。”军师脸色黑沉,他加快地捋动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嘴里咕哝咕哝,不必听清也自然知晓不是什么好话。
沈辜慢慢阖起她的嘴巴,抿唇盯着活生生的智囊军师,那稀疏的胡子是如此真切,河东狮吼般的嗓子也是如此炸耳,她恍似回到了上辈子的北疆。+墈¢书!君` _追!最+薪~彰_结`
“唉,”老军师不捋胡子了,他坐到沈辜手边,开始唉声叹气。
沈辜奇怪而虚弱地问道:“怎么了?”
老军师报之气息悠长的哀叹。
沈辜不问了,她静静地摸着身下躺着的硬床板——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床板,行军来北疆时,一个疾病缠身的老人拆了自己棺材板给她做的床。
老人家无儿无女,残年只剩薄棺一副。
听闻镇国将军接连打了许多胜仗,给曾经战死沙场的儿子报了仇,他老泪纵横,无以为报只好送了副棺材床。
当着老人的面没人说什么,沈辜偷偷留下十两银子,带上棺材来北疆了。
背后很多弟兄都说睡棺材不吉利,让沈辜劈了棺材当柴火烧,可她一睡就是几年,如今木板多处都开了裂,也无人敢说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