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的补偿金……”林小山嘶哑地问,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宏泰切断了资金链。工作组‘协调’阻力太大。”秦卫国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讽刺,“滨江市府昨晚发布公告,宣布成立‘滨江老工业区环境治理与民生保障联合工作专案组’。省里督办,‘特事特办’。”
特事特办?林小山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
“药厂地皮,收回储备。后续土地收益,优先偿还工人债务,支付环境治理费用,保障后续民生。宏泰?他们之前的‘捐赠’……被认定为无效投资。”秦卫国声音平稳,“至于‘钟’……瑞士那边毫无动静。阿尔忒弥斯之盾基金换了管理人,切割得更干净。finma的调查……结束了。结论:无不当操作。”
结束了?林小山心脏猛地一缩!肺部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工人用自己的血把盖子掀开了!政府被逼着承诺了!可‘钟’呢?瑞士的金库依旧闪着冰冷的光!张铁柱的血!那冰窟里如同燃料般被献祭的人命!就这么……算了?!
“呃啊——!”他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嘶吼!完好的右手死死攥住床单,指关节捏得惨白,鲜血从掌心渗出!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在血脉中奔涌!可那无力的左手,那被掏空的肩胛骨,却在无比清晰地嘲笑着他的愤怒!
钥匙没了。他拿什么撕开那龟壳?!
秦卫国放下窗帘,转过身。巨大的身影在窗户透进的、被窗帘过滤后的微光中投下沉重的阴影。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因愤怒和无力而浑身颤抖、却如同折断了所有利爪和獠牙的困兽般的青年。
“那把算盘碎了。钥匙废了。”秦卫国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针,精准地钉入林小山濒临破碎的意识,“可你砸在宏泰办公室桌子上的账,算清了一半。你逼着政府写下的承诺,是另一半。”他微微停顿,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现在,问题来了——”
他一步跨到床边,俯下身,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下:
“工人讨债,天经地义。可这债,怎么讨?靠政府?上面博弈复杂,一个‘特事特办’,里面多少变数?靠暴力?以血还血?那是张铁柱,下一个是谁?”
“滨江的地挖开了,毒露出来了。可毒根……是‘钟’。他在瑞士的金库,工人手里的铁锹,铲不进去!政府的红头文件,盖不到瑞士的土地上!”
“钥匙碎了,但盖子掀开了。底下漏出来的光,照不到瑞士的金库,却能照在滨江几百万人的眼睛里!”
他直起身,目光穿透天花板,投向不可知的远方:
“工人的拳头是锤子!可锤子要砸对地方!砸地皮没用!砸金库……够不着!但……砸人心呢?”他目光猛地垂下,如同两柄淬火的冰刀,牢牢钉在林小山那张惨白如纸、却燃烧着近乎毁灭火焰的脸上:
“林小山!那把算盘烧穿了你爹的命,烧废了你的身子骨!可算盘珠子烧穿后……剩下的灰里,是不是该跳出点别的玩意儿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算珠子只能算死账!算不开活路!你得站起来!用你这把算盘烧出来的命!去告诉他们!这滨江的天,光靠红头文件和工棚里的眼泪撑不起来!更靠不了瑞士银行的密码!这把锤子砸下去要见响!要砸出一个能盯死滨江、也够向‘钟’讨债的‘账房’!他们欠下的血债,得有人一笔一笔刻在滨江的骨头缝里!让‘钟’的金库门口,永远悬着滨江几百万双盯着算盘的眼睛!”
他的手指,沾着颈侧尚未干涸的血迹,重重地、如同烙铁般点在自己心口:
“这把锤子,砸的不再是棺材钉子!砸的是人心!人心烧起来……就是烧向瑞士的火种!”
人心?火种?
林小山如同被无形的雷电击中!巨大的震撼让他残破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视野彻底被泪水模糊!钥匙废了,珠子烧成了灰,可父亲守着粮库的清白,张铁柱用命护着的女儿的希望,工人们沉默举起的手臂……这些算盘珠子拨不出来的活账,难道只能变成政府文书上冰冷的数字?!
一股冰冷的、被剧痛和绝望反复淬炼过的意志,如同深埋冻土的古莲种子,在灰烬深处,顽强地顶开坚硬的岩石,探出了第一丝……灼热**的嫩芽!他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颤抖着,不是因为剧痛,而是一种近乎新生的、沉重的力量,指向自己空洞的左肩。
那里,再无冰冷的异物搏动。只有被缝合的伤口下,奔流着不再依赖于“算盘珠”的、滚烫的、属于林小山的愤怒与不甘的血。
“灰里……没有算珠……”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却带着一种崭新质地的音节,每一个字都砸在凝滞的空气中。
“有……烧不完的……人心。”
病床旁。
始终昏睡的李卫,布满老茧的手指,在被子下……猛地、极其轻微地……
弹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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