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默认的邀请?一个无需言语的通行许可?
林小川看到门开了,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哪里顾得上分辨对方眼神的含义,几乎是本能地搀扶着半昏迷的林小山,用尽力气向那道敞开的、透出温暖光线的缝隙跌跌撞撞地走去。林富民紧跟在旁边,脚步踉跄而虚浮。
那穿着真丝裙的温婉女子在他们即将踏上光洁台阶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向旁边退开一步,确保不会挡住任何人的去路。但她温顺纯良的脸上,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深潭下冰川般的东西,在林小山被林小川撑着艰难迈入门槛、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在他脸上一掠而过。那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彻底的审视和评估。冰冷,精准,没有丝毫情绪的温度。那一眼,足以冻透灵魂最深处的裂隙。
林小山脚下一滑,几乎摔倒,被林小川用力拖住。跨过那道厚重的门槛,身体瞬间浸没在前厅扑面而来的暖流和馥郁清雅的熏香气息中。但这片刻的暖意,丝毫未能驱散那女子眼神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彻骨寒意。
女人在他们身后合上了大门,那沉重的实木合拢声带着决绝的回响。
“吴小姐,这边请。方先生他们在风荷轩等您。”一个穿着深色制服、一丝不苟的侍者不知何时已悄然垂手恭立在前厅内侧的廊柱旁,对着她微微躬身。
那被称作“吴小姐”的女子脸上悲悯的神色已然消失无踪,恢复了那温婉沉静的纯良模样。她对着侍者微微颔首,步履轻盈无声地走向另一个方向的长廊深处。
而林小山三人则在另一个赶来的年轻侍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程式化的服务笑意——的引领下,穿过回响着轻柔弦乐的前厅,走向一个相对安静的侧翼休息室。
“请三位在此稍作休息。马上会有人来处理伤势。需要喝点什么吗?”年轻侍者的声音平和有礼,滴水不漏。
林小川和父亲像两只受惊的、刚从暴风雨中逃回窝里的落汤鸡,茫然地看着这铺着厚厚波斯地毯、摆满了价值不菲却抽象得看不懂的艺术品的空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水……就水……”林小川抖着声音回答。
林小山被搀扶到一张宽大厚软、足以让穷苦人睡着感觉会折寿的墨绿色天鹅绒扶手椅上坐下,剧烈的喘息终于得以稍稍平复一些。剧痛在药效和温暖的环境中似乎退潮了少许。他勉强抬眼打量这个空间——低调奢华的软装,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寒冷夜色隔绝。墙上,一幅巨大的、由冷色调线条堆砌的抽象油画像凝固的惊涛骇浪,无声地压抑着整个房间的空气。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打开的侧门外,传来另一间更大厅堂里隐约传来的谈笑声,人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松弛和难以掩饰的利益交欢气息。
“……这次泽邦这条大船歪得厉害,倒给我们省了不少力气……老李那边怎么说?”
“李总很看好‘阿波罗计划’那个平台……资产包打包得很干净,账面漂亮得很……剩下点边角料嘛……留给后来人填窟窿……”
一阵轻松愉快的笑声。
“……关键节点把控住了就行,周家那小子进去后,有些东西的归属就清晰多了……”
“是啊,孙……孙检察那边最近压力不小……不过‘阿波罗计划’涉及面太广,牵扯太多城市基础项目……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啊老张,稳字当头……这机会难得……”
“阿波罗计划”!这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小山因伤痛和药效而迟钝的意识!
林小川端着侍者送来的温水,正小心翼翼地想要喂林小山喝一点。就在此时,通往外面回廊的那扇厚重木门再次被推开了一条缝。不是侍者,也不是刚才的“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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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藏蓝色保洁制服、低着头推着银色清洁车的女人侧身滑了进来。她步履不快,推车上杂物不多,发出轻微的轱辘声。经过林小山三人身边的沙发区时,她似乎是无意地顿了一下,动作自然地弯腰去擦拭旁边一张低矮茶几的桌面。就在这一俯身的刹那,一张对折着的、明显是从便签本上撕下来的、边缘极其粗糙的小纸片,从她工作制服袖口的隐蔽褶皱中滑出,如同轻巧的蝴蝶,悄然无声地飘落在地毯上。
位置,就在林小山那只受伤后勉强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唾手可得!
那“保洁员”完成擦拭动作后,推着车头也不回地穿过休息室另一侧小门,消失在连接后厨区域的长廊尽头,全程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人一眼,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机器。
林小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雾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左手重伤,他只能极其艰难地,用唯一还能勉强微幅度移动的、被层层血迹浸透绷带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指,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蹭向那张落在深色羊绒地毯上的、在暖色灯光下边缘微微泛着毛刺的小纸条……
纸片粗糙的触感沾满了地毯的纤维碎屑。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和技巧,一点点将那小纸片向指尖下方夹拢、卷曲……终于,纸片被他勾住了边缘!
屏息。指尖用力。一点,又一点……那张对折的粗糙纸条,如同黑暗中窃来的秘密火种,终于被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卷入那只染满血污、包扎臃肿的手掌粗糙的掌心缝隙!动作细微,在宽大沙发和厚地毯的掩护下,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隔壁厅堂里那些模糊的、关于“阿波罗计划”稳字当头、资产打包干净、边角料留给后人的低声交谈,还在若有若无地飘荡。
林小川见林小山突然盯着自己的右手掌,眼神异常骇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哥?……哥!你怎么了?”
林小山没有说话。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蜷握着纸条的右手摊开一丝缝隙,借着沙发扶手的遮挡……看!
那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廉价款便签纸,边缘带着撕扯的不规则痕迹。摊开。
纸面上没有任何称谓,没有任何签名,只有一行潦草到几乎力透纸背的、却又是用一种极其尖锐硬物硬生生刻划出来的数字和两个英文大字!字迹透着一种刻骨的警告和急切:
danger!room 3, 15min!
后面紧跟着一串数字,像是某种简短密码:【0313】
再下方,是两道如同刀锋般狠狠斜划下来的印记!力透纸背!
危险!三号房!十五分钟内! ——后面附着一个短密码!
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小山指尖残存的热度!
隔壁厅堂的谈笑声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
林小山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穿透厚重的大门,仿佛要钉进外面那巨大而幽深的“会所”中心!
这里不是避难所!这里是比泽邦更加隐蔽的斗兽场!而这张纸条传递的信号……是某个未知的盟友在向他报警?还是在向他传递一条不得不走的险路?
而那个被称为“吴小姐”的、气质纯良温婉、眼神却冰寒入骨的神秘女人……她那双眼睛,仿佛还悬在头顶!
林小川顺着他哥的目光茫然地看向那扇紧闭的、传来危险信号的大门。父亲林富民终于挣扎着看向儿子掌心那张不起眼的小纸条,昏暗的灯光下,他浑浊的眼球吃力地转动,试图聚焦在那些潦草而狰狞的刻痕字迹上。
就在这一刻——
嗒,嗒,嗒。
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从回廊深处传来,穿透休息室的隔音,如同鼓点敲击在绷紧的神经上。声音正由远及近,匀速而稳定地,向着他们休息室的门口靠近……
每一响,都如死神的倒计时!
喜欢神豪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