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由焦虑情绪构成的粘稠毒液中,在那刻意复杂化的物理痕迹背后,在那无数“眼睛”贪婪的注视下…他感知到了一丝绝对的、冰冷的、掌控一切的…**“设计感”**!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观看实验小白鼠般的冷静!一种为了“痕迹”而制造“痕迹”的…**刻意**!这份文件的核心,似乎并不是它所承载的“扫荡计划”内容,而是它作为“载体”本身的状态!它的存在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被“感知”、被“放大”!
这不是一份需要传递信息的计划书!
这…是一个为了吸引特定目标(他!)而精心布置的…**舞台**!
“假的…是假的!陷阱!!”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李小川濒临破碎的意识中炸响!虽然无法解读出“秋风计划”的具体内容(那并非重点),但他用灵魂为代价,终于触碰到了这个诱饵最核心的本质——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捕捉“谛观”!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李小川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地溅落在桌面和那张诡异的“秋风”残片上!他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瞬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系统最后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夹杂着刺耳杂音的提示:
【…接触中断…溯源反制…部分生效…精神力储备:7.2%…神经元损伤率:5.8%…进入强制…休眠…修复…】
墙角,背对着他、死死捂着耳朵的素绢,听到了那声压抑的惨嚎和身体倒地的闷响。她猛地转过身,看到李小川口吐鲜血、面如金纸、瘫倒在地不省人事的骇人景象,以及桌上那张沾染了点点猩红、显得更加妖异的纸张。
“小川——!!!” 素绢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虹口的捕猎者**
同一时间,虹口区特高课总部,顶层铅板静室。
羽生清次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矗立在连接着复杂监测仪器的控制台前。惨白的灯光下,他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波形和数据流。他的双手交叉在身前,戴着洁白手套的指尖微微相触,显示出一种极致的专注。
突然!
嗡——!
控制台上一台形似示波器的设备,原本平稳的基线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屏幕上爆发出刺目的、不规则的尖峰脉冲!旁边一台记录生物电信号的仪器,指针疯狂地左右摆动,记录笔在纸带上画出了近乎癫痫发作般的剧烈线条!空气中弥漫的微弱臭氧味似乎也浓郁了一丝。
羽生清次交叉的双手骤然收紧!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冰冷光芒!
“捕捉到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压抑的、令人战栗的兴奋感。“强度…远超预期!波段特征…确认匹配‘谛观’残留模型!目标己接触诱饵!位置…”
他迅速俯身,双手在控制台复杂的旋钮和按键上飞快操作。屏幕上代表信号源的方位指示器开始剧烈旋转、收缩!来自苏州焚毁站外围“捕风”监听网的多点数据,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汇入他面前的仪器。
“信号源移动轨迹…逆向追踪…” 羽生清次低声自语,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逐渐清晰、指向性越来越强的信号路径模拟图。“短暂爆发…剧烈衰减…伴随强烈的生物电崩溃特征…最后稳定点…”
屏幕上闪烁的光点轨迹,如同一条被惊动的毒蛇,从苏州焚毁站的方向急速延伸、跳跃,穿过复杂的地形和城市轮廓,最终…指向了上海南市一片相对密集的、鱼龙混杂的居民区!
虽然无法精确到具体门牌号(李小川最后时刻的“溯源反制”意识以及系统的强制休眠,极大地干扰了最终定位),但范围己经缩小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程度——方圆不足一平方公里!这片区域,正是墨池安全屋所在区域的模糊覆盖范围!
“上海…南市老城区…” 羽生清次首起身,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猎手终于将枪口牢牢锁定了猎物藏身洞穴的确认。“‘谛观’…原来你就藏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的老鼠。如此强烈的反应…看来我的‘礼物’,让你很‘享受’。”
他立刻走到专用电报机前,手指稳定而迅捷地敲击:
**“致中村大佐:**
**‘捕风’计划第一阶段成功!**
**确认目标代号‘谛观’存在,具备极高强度‘痕迹感知’能力。**
**目标己接触‘秋风’诱饵,反应剧烈,遭受重创(监测到强烈精神力崩溃及生物电衰竭信号)。**
**目标最后稳定位置锁定:上海南市老城区(范围附图坐标网格G7-H9)。**
**请求:**
**1. 立即对目标区域实施最高级别静默封锁(无线电、电话、人员流动),制造‘孤岛’效应。**
**2. 调集所有可用力量(特高课行动队、宪兵、76号精锐),秘密进入该区域,进行地毯式摸排。重点:近期有异常伤病(尤其突发性昏迷、精神异常)人员;接收过外部不明物品(尤其来自苏州方向)的住户;独居、新搬入或行为异常者。**
**3. 启用所有潜伏内线,搜集该区域所有异常情报。**
**4. 准备‘精神干扰’预案(强噪音、强光、特定频率电磁脉冲),待目标二次暴露或抓捕时使用,压制其特殊能力。**
**目标己受创,机会窗口短暂。务必在其恢复或转移前,一击必杀!**
**代号:羽生清次。”**
电波携带着猎手的判决,飞向特高科的心脏。
**墨池的暗涌**
墨池安全屋,此刻己陷入一片死寂的恐慌。
李小川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痕。素绢用尽了她所知道的所有急救方法,甚至冒险用了地下交通站送来的一点珍贵西药,也只能勉强维持他一丝微弱的生机。她握着李小川冰凉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几乎将她淹没。她不懂什么精神力、神经元,但她知道,小川为了看那张纸,差点把命搭进去!那张纸…那张沾了小川血的纸…己经被她颤抖着用油纸包好,塞进了灶膛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来自地狱的诅咒。
老陈在接到素绢冒险发出的紧急暗号后,深夜匆匆赶来。他看到李小川的状态和素绢描述的恐怖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那张纸呢?”老陈声音沙哑。
“烧…烧了…”素绢哽咽道,“我不敢留…”
老陈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烧了也好!那东西…邪性!” 他检查了李小川的状况,眉头拧成了疙瘩,“必须立刻转移!这里不能待了!小川这个样子,留在这里太危险!”
“转移?他…他这个样子怎么动?”素绢绝望地看着气息奄奄的李小川。
“不动就是等死!”老陈语气斩钉截铁,“鬼子肯定有动作了!那张纸就是个饵!小川碰了它,不管看没看出名堂,都可能暴露了!我们必须抢在鬼子前面!”
他迅速做出安排:“我马上去安排担架和转移路线!素绢,你立刻收拾最必要的东西,销毁所有带字的纸张!记住,只带保命的!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墨池!”
素绢强忍着悲痛和恐惧,用力点头。
就在老陈准备离开去安排转移时,门外负责望风的交通员小张,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老陈!素绢姐!不对劲!外面…外面太安静了!刚才还有几辆黄包车路过,现在一点声音都没了!路口…路口好像多了几个生面孔,像是在守着!还有…我家的电灯,刚才闪了几下,彻底灭了!隔壁阿婆家的也灭了!整个巷子好像…断电了!”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屋内!
老陈和素绢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最深的恐惧。
封锁!静默封锁!
羽生清次的网,己经以惊人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撒了下来!墨池安全屋,连同这片老城区的街巷,瞬间变成了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来…来得太快了!”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76号的狗鼻子…还有特高课的鹰犬…他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露头!”
素绢猛地看向床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李小川,又看向窗外那片死寂得令人窒息的黑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转移的路,似乎己经被彻底堵死。而追捕者的脚步声,正踏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一步步逼近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安全屋。死亡的阴影,终于化作实质的牢笼,笼罩了墨池。
李小川依旧昏迷着,对逼近的致命危机毫无所觉。他残破的意识深处,只有系统界面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断断续续的红光,以及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
【核心精神力储备:7.2% (强制休眠修复中…速率:0.01%/小时)】
【神经元永久性损伤率:5.8%】
【樱花计划核心情报获取窗口倒计时: 62天 21小时 59分…】
【外部威胁等级:致命!…物理包围圈形成…】
羽生清次站在特高课大楼的窗前,俯瞰着笼罩在黎明前最深黑暗中的南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支洁白的驼毛刷,仿佛在擦拭一件无形的精密仪器。他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尚未完全消失。
“谛观…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无声地低语,眼镜片上反射着远处南市那片被刻意制造出来的、死寂的黑暗区域,如同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等待着猎物挣扎的陷阱。
墨池的霉味,混合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