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出了袁文,穿青花丝绸旗袍的女子,她明显比穿青布袿旗袍的流星更像一位太太。他从瞄准镜里,看到了袁文洁白颀长的脖子上戴的镶嵌珠宝的钻石项链,他是一个表面贫穷的人,其实他对珠宝的鉴定并不比这些有钱的太太差。
他将十字线对准了脖子那个部位。
邬文静很冷静,她很自然地摘下军帽,在摘帽子的瞬间,用帽子向他指示了目标。
他的判断很准确,他的手缓缓扶上了扳机。
一触即发。
流星却在留意。她向前后、左右远眺,如果有狙击手,一定会在远方,会在高处。她出来之前,温政和她交流了眼神,微微点头,两人心有灵犀。
邬文静为什么约袁文离开糟坊?离开安全的地方?流星故意不停地在袁文面前走动,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挽手,时而贴身,装着很开心的样子,是在扰乱可能的狙击手的视线。
袁文却尴尬地绷着脸。
流星很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的程度远远超过袁文,她在想,如果她是狙击手,她该藏身何处呢?是石库门骑楼的老虎窗?是阁楼的瓦房?还是工厂的楼顶?
这样的高手,一定会选择便于狙击,又能迅速撤退的地方。300米处的练枪,应当是300米外的工厂楼顶。
她注意到了邬文静摘下军帽,很简单的动作,却让她手心沁出了汗。
这是一个动手的信号。
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远处棉纺厂楼顶一道流动的反光,那是光学瞄准镜在阳光下的自然反射。
她猛然扑了上去,将袁文扑在身下。
袁文尖叫一声。
非常大声的尖叫,她以为流星要害她。
枪响了,却没有人注意到,机器的嘈杂声、街道的喧闹声完全掩盖了枪声,一发子弹从袁文耳边擦过,击中了旁边的一位路人。
流星抱着袁文反向翻滚,躲到狙击枪瞄准的死角,间不容发之际,第二枪随后又来了,击中她们的身边,仅差之毫厘,颀长的弹头在青石板的地上飞溅出火花,再弹起,击中了一根柱子,在柱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坑。
没有第三枪,因为老李头己经失去了目标。
袁文反应过来,轻声说:“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流星英气逼人:“小事一桩。”
“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袁文看着她,眼中似乎有根针:“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我?”
老李头收枪,开始撤离。
他不急于一时,更不拖泥带水,三天时间,这才第二天,他还有一天的机会,不到最后,他是不会放弃的。他熟练地将枪快速拆解,装进一个麻袋中,然后沿着预定的路线开始撤退。他从楼顶跨到另一个楼顶,又上到另一个工厂的楼顶,沿着楼梯间走了一段,在一个缺口从一根水管滑下,从围墙翻了出去。
一落地,他就停住了。
温政握着手枪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