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擎岳站在高处,嘶声指挥着海军抽调来的陆战旅士兵(旅长于惊尘不在现场,但其麾下士兵正奋力协作):“快!那边!拖过来!用力!为了我们的船坞!” 粗大的原木被数十人喊着震天的海军号子,用绳索拖过泥泞的滩涂,运往那如同地狱之口的基坑。
在海擎岳嘶哑的指挥、霍夫曼震惊的目光以及龙破武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这些粗壮无比、富含单宁酸能抗腐蚀的红树木,被当作天然的巨桩。
工人们和士兵们喊着更加嘹亮的号子,用最原始的撞锤(巨大的树干绑着巨石)和人力,将这些巨木一根根垂首地、深深地夯入流沙层边缘的软泥中!木桩紧密排列,深入地下数米,形成一道巨大的、深嵌地下的原始木桩“城墙”!这景象,仿佛是海军在滩头建立登陆堡垒。
木桩之间,早己准备好的、浸透桐油的粗大藤蔓和竹篾被熟练的工匠飞快地编织、捆扎、加固!同时,后方源源不断运来的、装满碎石和粘土的草袋,被无数双手传递着,如同筑造海防堤坝般,一层层、密密实实地垒砌在木桩“城墙”的内侧,并不断用木夯夯实!
抽水机依旧在疯狂嘶吼,但奇迹发生了!汹涌的管涌被红树木桩和草袋坝组成的复合防线有效阻挡、分散!涌入基坑的水流虽然依旧浑浊,但速度和流量明显减缓!基坑不再塌陷!
“Mein Gott… Das ist… primitiv, aber genial!(我的上帝…这…太原始了,但太天才了!)”霍夫曼看着这融合了现代机械(抽水机)与古老东方智慧的“土法围堰”,脸上的愤怒被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工程师特有的探究欲取代。
他蹲下身,不顾泥泞,仔细检查着木桩的深度和草袋的垒砌方式,甚至拿出本子飞快记录。
虽然远不如钢板桩坚固持久,但这确实是绝境中唯一可行且负担得起的救命稻草!他喃喃自语:“也许…也许真能行…为了巡洋舰…”
邓贤站在高处,海风卷起他年轻却己显沉稳的衣襟。
他沉默地注视着下方,蚂蚁般渺小却又爆发出移山填海之力的人群;
在泥浆中嘶吼指挥、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烁着智慧与决断光芒的海军军官海擎岳;
那用岭南大地本身的筋骨(红树木)和无数草袋血肉筑起的、对抗自然的悲壮防线。
他的目光越过这惨烈的工地,投向更远处波涛汹涌的、深蓝色的大海。
德意志国的金钱马克与工程师即将到来,伏尔铿的技术将在这里生根,而脚下这片血汗浇筑的基石,将托起岭南劈波斩浪的未来。
工业的巨胎,在痛苦与坚韧的痉挛中,正孕育着撕裂时代的力量。
他仿佛己经看到,海擎岳站在由这船坞建造的巡洋舰舰桥上,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