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紧盯我的眼睛,目光如刀,最后只是淡淡点头:"还算过得去,至少没尖叫着醒过来。大多数人第一次都扛不住。"
王胖子和刘瘦子脸色各异—王胖子抖如筛糠,眼神涣散;刘瘦子表面如常,额头却青筋暴起。
"你们怎么样?"我问道。
"他妈的...比灌了一斤二锅头还难受。"王胖子咽了口唾沫,"看到我死鬼老爹从棺材里爬出来追我,吓死了。"
刘瘦子简短地说:"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眼神罕见地流露出不安。
"这就是心锁的第一课。"表叔站到房间中央,"道上的人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三言两语套你话,灌你几杯加了料的酒,甚至..."他看了我一眼,"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
"有人会给我们下药?"我问道,心里想着幻觉中的景象。
表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赤龙组织最拿手的,就是控制人心。"
听到"赤龙"这两个字,屋里气氛骤然凝固。这是表叔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神秘组织。
"他们...是干什么的?"我小心试探。
表叔沉默片刻,眼神飘向窗外:"一帮灰色人物的联盟。表面上开赌场、舞厅,背地里干的勾当见不得光。他们像蜘蛛网,把触角伸到了各行各业,连有些当官的都得给三分面子。"
"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我脱口而出。
表叔眼神骤然锋利:"谁跟你说你爹和赤龙有关系了?"
意识到失言,我赶紧狡辩:"没谁说,我就是问问。"
表叔狐疑地盯着我,话锋一转:"最近赤龙在川南活动频繁,不像以前那么隐蔽了。"
"他们为什么盯上我们?"刘瘦子突然插话。
表叔摩挲着手腕内侧一道形似展翅之鸟的烧伤痕迹:"不一定是盯上我们。但在这行混,早晚会和他们打交道。赤龙最邪门的地方,在于他们不光要你的钱,还要你的命。
更可怕的是,他们有一套完整的洗脑方法,能让人心甘情愿背叛亲爹亲娘,为他们卖命。"
我心头一震,对照幻觉中的画面—表叔说的难道是真的?
接下来几小时,表叔展示了几种诡异的技巧:如何在极度困倦时保持警觉,如何从对方眼神中判断谎言,如何用呼吸节奏抵抗催眠...
最怪异的是他教我们如何在眼皮底下做出微妙的肌肉收缩,营造假的面部表情。
"这些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训练间隙,王胖子小声问我。
我摇头:"说不准...他自己可能就在那个组织待过。"
刘瘦子凑过来:"表叔左手腕内侧那个疤,形状像只展翅的凤凰。昨天无意中看到的。"
三人面面相觑,心头泛起不安的涟漪。
天色已黑,表叔终于宣布结束。在我们准备离开时,他叫住了我。
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人,表叔背对着窗外已被夜色吞噬的街道,背影如孤岛。
"药劲上来,你到底看见什么了?"他的声音出奇平静。
我心如擂鼓:"就像我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撒谎的本事还得练。"表叔转身,脸上挂着苦笑,"刚才我问你的七个问题,有四个是陷阱,你一个都没躲过。这一关的训练,得加把劲了。"
"表叔..."我试探道,"我只是看到了些关于爹的事。他...是不是被逼着离开我们的?"
表叔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三下—这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
"都是药物引起的幻觉,别当真。"他的声音突然生硬,"你爹选择离开,这是事实。"
"如果你知道点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都十七了。"
"有些真相知道了反而是种负担。"表叔长叹一口气,"现在的你,还承受不起那种分量。"
"是关于赤龙的事吗?"
"别问了!"表叔突然厉声喝道,拳头砸在桌上,茶杯跳起,水渍在桌面形成不规则的图案,"记住今天的训练,强化你的心锁,这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把这个带在身上。"临走前,表叔递给我一个绣着古怪花纹的小布袋,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接过布袋,粗糙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里面似乎藏着什么硬物。表叔的手指在交接时按了按布袋的某处。
"晚上别乱跑,最近有双眼睛盯着咱们。"他最后叮嘱道。
走出游戏厅,夜色浓稠如墨。几个醉醺醺的酒鬼摇摇晃晃地经过,水洼中路灯的反光如同破碎的镜子。
我掂量着手中的小布袋,心事如铅。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我停下脚步,打开了布袋。里面确实装着干草药,但在仔细摸索后,我发现夹层里藏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借着微弱的光,我认出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
"赤龙的暗手已经伸过来了。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九州"
一阵冷风从巷口吹来,如刀锋划过皮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涌起。
二十多年后再回想那晚,我明白那正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那张纸条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也将我推入一个比想象中更庞大的漩涡。
因为迷局的核心,从来都不只是寻找父亲那么简单——我们的敌人,早已将猎网撒下。
而那时懵懂的我,只是隐约感觉到命运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却不知前路艰险,更不知这只是"十二关"中最简单的一课。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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