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大,你不讲江湖规矩了,"韩师傅仗着胆子上前一步,"他们出千被当场抓住,按规矩得留下根手指头。"
表叔眼神骤冷,突然闪电般抬手,动作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韩师傅脸上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牙签不知什么时候已插在墙上。
"放你妈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出千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规矩?"表叔语气依然平淡。
韩师傅捂着脸,神情狰狞,正要扑上来,汪老板急忙拦住他:"韩师傅,先别急..."转向表叔,堆起笑容,"许老大,这事好商量,大家都是混这碗饭的,给个台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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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好商量的。"表叔吐出一口烟圈,灰白雾气在灯下打转,"看在你爹面子上,我今天没直接砸你场子。人和钱,一样不能少,否则..."他抬手,烟灰簌簌落在汪老板擦得发亮的皮鞋上。
汪老板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目光左右游移,神情挣扎。韩师傅还想说什么,被汪老板一个眼神制住。
"行,许老大面子大,"汪老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人和钱都给你,不过...以后别来我这儿了,咱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几尊大佛啊。"
表叔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这破地方,我还看不上眼。"他朝我们勾了勾手指,"走!"
我们迅速聚拢到表叔身边。出门时,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打手,有的捂着下身蜷在地上嗷嗷直叫,有的捂着脖子呼哧带喘,地上还有几根断掉的钢管。
下楼路上,王胖子憋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就这么算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表叔迈着稳健的步子,理也不理。穿过马路,拐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巷,他才停下,转身打量我们:"都没事吧?"
"没事,"我摇头,把钱递给他,"赢了两万二。"
表叔接过钱,掂了掂,又塞回我手里:"你们分了,算这次的教训钱。"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三指并拢,轻叩烟盒底部,烟头弹出一截,这才点燃,吸了一大口,仿佛要把所有烟雾吸进肺里。
"刚才那个韩师傅,是蓉城有名的'牌眼子',专门替赌场保场子的主,技术好,眼力更毒。你们的暗号太明显,早让他看穿了。"
刘瘦子取下眼镜,用衣角反复擦拭着,仿佛上面有擦不干净的污渍:"我们发现不对劲就想撤,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
"不止是有准备,"表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吐出的烟雾在夕阳中呈现出柔和的金色,"从你们一进门他们就打算栽赃你们出千,然后把你们扣下,再慢慢...算了,过去就过去了。"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我有些不甘心,"他们还会不会..."
"不会,"表叔声音冰冷,"汪老六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他心里有数得很。"
我们默默跟着表叔,穿过几条弯弯绕绕的胡同,钻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
表叔要了四碗红油抄手,待老板走后,他才开口:"今天这一课,好好记住。在这行里,永远别觉得自己技高一筹。一个'韩师傅'就够你们受的,何况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师父,"我犹豫了下,"汪老板和你...是什么关系?"
表叔的眼神忽然变得深不见底,像是望向很远的地方。
半晌,他才轻声道:"二十年前的老相识了。他爹和我有些交情,当年救过我一命。不然,就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已经..."
他没说完,但眼底的寒光和指尖捻烟的力度足以让人明白后果。
小面馆的收音机播着卢冠廷和莫文蔚的《一生所爱》,信号不好,音质沙沙作响。天色渐暗,窗外是深蓝色的暮色。
"对了,"表叔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收拾东西,换地方。"
"又搬?"王胖子嘴里塞满抄手,腮帮子鼓着,"这才住了几天啊。"
"不出我所料,这几天会有大动静,"表叔声音压得极低,"消息走漏了,程建业那边坐不住了。"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摸了摸内衣口袋里的玉佩。这块玉从何而来?为何引得这么多人追寻?表叔又为何这般谨慎,像是一直在逃命?
窗外,一辆黑色帕萨特缓缓驶过,车窗紧闭,车灯如兽瞳般冰冷。
表叔眼神微动,随即恢复如常。对街理发店的霓虹灯闪烁不停,一个络腮胡男人站在门口,目光阴沉地盯着这边。
"吃完就走,"表叔突然站起身,"今晚别回老地方,我另有安排。"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表叔的背影在昏黄灯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既像是要融入黑暗,又像是要与之对抗。
二十年后回想起那个夜晚,我才明白这不过是漫长赌局的第一手牌。
而我们,只是刚刚入局的菜鸟,对未来的险恶一无所知。
喜欢一九九五,千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