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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母亲的葬礼(1995年夏)

逃命时的感觉很怪——肺就像要炸了,腿像灌铅,却偏能跑。`比*奇~中~文/王. ~已?发′布`蕞/辛,章\結.

我穿过东街窄巷,撞翻一个卖烧饼的小推车,身后是王三爷的狗腿子们,喊着要剁我手指头。

十六岁生日没到,欠了六万多高利贷,父亲不知所踪,母亲三天前刚下葬。

这狗日的人生,还能再惨点么?

"站住,小杂种!"獠牙的嗓门在巷子里回荡。我不敢回头,只管往前冲。

拐过一个弯,一脚踩进污水坑,溅起的水花浸湿了裤腿——那还是我在母亲葬礼上穿的唯一一条像样的裤子。

左手擦过墙壁,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手肘已经渗血,不知被哪块突出的砖头划伤的。

"抓住你了!"

脖子一紧,整个人被猛地往后拽。獠牙那张横肉纵横的脸出现在眼前,鼻子上的几个酒糟格外刺眼。

他右手攥着我的领子,左手腕上挂着一个bp机——王三爷手下的标志,一响就跟狗听见哨子似的。

"臭小子,跑啥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獠牙一把将我摔在地上。

靠着墙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是我妈走得太突然,还是三天没进食的缘故,身子像灌了铅,突然不想动了。

三天前,我站在城东那块荒坡上,看着母亲的棺木被缓缓放入黄土。

天空飘着小雨,和着泥土的腥气。参加葬礼的只有几个街坊邻居,我妈的两个同事,还有我——林天锋,她唯一的儿子。

十六岁,没爹,现在连妈也没了。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是灰的,像台坏掉的老电视机。

"节哀顺变啊,天锋。"李婶拍着我的肩膀,眼里尽是怜悯,"你妈是个好人,遭的罪够多了,如今也算解脱了。"

我只是点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葬礼结束后,我独自回到那间出租屋。这是我们娘俩住的第四个地方,每次搬家都是因为交不起房租。

这间是最便宜的——天花板漏水,墙角发霉,厕所要和隔壁合用,唯一的窗户对着个垃圾池,夏天一热,苍蝇成群结队往里飞。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药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我妈病重时留下的。我坐在她的床边,摸着那条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围巾,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我妈得肺癌一年多了。刚开始她一直瞒着,直到实在瞒不住,咳得满手是血。

为了给她治病,我们砸锅卖铁,我初三都没上完就辍学了,保安、发传单、端盘子,什么活都干。*墈?书*屋`晓¨说¨徃, !首¢发′

但还是杯水车薪,连起码的止疼药都买不起,最后几天她疼得整宿整宿睡不了觉。

"天锋......"临终前,我妈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我。

"妈,我在这。"我握住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

"别怨你爸......"她断断续续地说,呼吸越来越弱,"他不是......故意丢下咱们的......去找你表叔......许九州......他会帮你......"

"表叔?什么表叔?"我满头雾水,我妈从没提过什么表叔。

但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嘴角却泛起一丝久违的微笑:"是你啊......我就知道你会来......"

然后,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三万八,加上利息,总共六万五!拿钱!"獠牙揪着我的衣领,满嘴烟臭喷在我脸上。

我冷笑一声:"拿什么钱?我妈的棺材本都是借的。"

"那就卖血!卖肾!"另一个瘦高的打手踹了我肚子一脚,我疼得蜷成一团。

"三爷说了,今天要么给钱,要么就剁你一根手指!大不了从小指开始,还有九根可以慢慢还!"

六万五。对1995年的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我妈病了以后,先是借遍了七大姑八大姨,实在没招了才找上了高利贷。刚开始借两万,这才一年就翻了三倍多。

"给我三个月时间,一定还清。"我挣扎着说。

獠牙掏出一把折叠刀,在我眼前晃了晃——那种地摊上七块钱一把的蝴蝶刀,但足够在我身上扎出血窟窿。

"三个月?三爷今儿拿不到钱会不高兴,他不高兴,咱们也不会高兴。"

他把刀尖对准我的左手,"猜猜该剁哪根指头好?"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我妈苍白的脸,心想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要我说,一根都不用剁。"

巷口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睁眼一看,站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干净得不像这条街上的人。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滚蛋!"獠牙转身啐了口痰,"少他妈多管闲事!"

那人慢悠悠地走近,丝毫不把獠牙手里的刀放在眼里。在离我们两米处站定,撇了撇嘴:"这孩子欠你们多少?"

"六万五,关你屁事!"獠牙凶巴巴地说。·卡¨卡′晓/说`惘` ·最*新!章,結~更′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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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万五。"那人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一动,"王三爷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在手指间翻转。那副牌像有了生命,时而成扇形展开,时而合拢,时而在指尖跳跃。

我从没见过如此灵巧的手法,连街头变魔术的也比不上。

"赌一把如何?"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们赢了,我替他还债。我赢了,你们立刻滚蛋。"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人。疯了吧?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背这么大一笔债?

獠牙和另外两个打手面面相觑,随后一起哈哈大笑:"你以为自己是谁?周润发啊?"

那人没理会他们的嘲笑,只是将牌递过去:"洗牌。"

獠牙接过牌,粗暴地洗了几下,挑衅地看着他:"赌什么?"

"很简单。"那人说,"你从牌堆里随便抽一张,我猜对了是什么牌,我赢。"

打手们再次大笑:"这么简单?当我们是猪啊?"

"不是猪,是蠢猪。"那人语气依然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来吧,我最看不得欺负孤儿寡母的。"

他的话让打手们笑不出来了。獠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牌堆中抽出一张,背面朝上紧握在手中。

"猜吧。"

那人微微一笑:"红桃q。"

獠牙的脸色变了:"你特么偷看?"

"翻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獠牙缓缓翻开手中的牌——正是红桃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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