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片巨大的宗庙废墟深坑底部,最核心、污秽最浓郁的区域。
几缕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翠绿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水蛭,正从层层叠叠的瓦砾、污血和扭曲的秽魔残骸中艰难地钻出,无声无息地向着某个方向汇聚。
那里,半截覆盖着灰败腐肉、却隐隐透出金属光泽的残破剑柄,被掩埋在一块巨大的、刻有扭曲符文的祭坛碎石之下。剑柄末端,一点幽暗深邃、如同凝固毒血的翠绿光点,在污秽的阴影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昂——!!!”
那声源自大地深处、穿透万古时空的龙吟,在巨大的石穴中久久回荡,如同洪钟大吕,涤荡着灵魂深处的尘埃与恐惧。
随着龙吟声息,整个龙脉核心石穴已被一片柔和而磅礴的乳白色光芒充盈。光芒源自石台中央那根黝黑的奇异石柱,以及石柱顶端莲花凹槽中静静放置的那枚古朴银铃。银铃本身并无光芒,但整个石柱却如同被其唤醒的灯塔,散发出纯净温润的光晕,照亮了石壁上威严的巨龙浮雕,也映亮了穹顶上那片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璀璨星图。
空气仿佛化作了液态的生机。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的地脉灵气如同温润的泉水,流淌在石穴的每一个角落。置身其中,连日来的伤痛、疲惫、深入骨髓的阴寒秽气,都被这股磅礴而温和的力量无声地冲刷、抚平。残存的几名白云观弟子贪婪地呼吸着,只觉得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枯竭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连身上狰狞的伤口似乎都在加速愈合。
“龙脉……这就是王城真正的根基之力!”年长的弟子激动得声音发颤,眼中充满了敬畏与狂喜。他看向石柱顶端的银铃,又看向躺在石台边缘的阿阮,眼神复杂难明。师父清虚道长临终之言犹在耳畔——此女身负大因果,或与龙脉有缘。如今看来,岂止是有缘?这枚不起眼的银铃,竟是激活这沉寂龙脉的唯一钥匙!
然而,就在这希望与生机勃发的中心——
石台边缘,阿阮小小的身体在乳白光芒的笼罩下,却微微颤抖起来。
并非舒适,而是痛苦!
她额头凝结的血痂下,皮肤下似乎有细微的、淡金色的光芒在急促地流转、汇聚!那光芒并非龙脉能量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灼热与撕裂感!她原本苍白的小脸瞬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更诡异的变化,发生在她的手腕!
那只失去了银铃的手腕,原本纤细苍白。此刻,在腕骨上方寸许的皮肤上,一个极其细微、极其复杂的淡金色符文,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正一点点地、清晰地浮现出来!符文的线条古拙玄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神秘,仿佛蕴含着某种沉睡的律令。它似乎与石柱顶端的银铃,与整个复苏的龙脉核心,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嗡——!
随着符文的浮现,石柱顶端的银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极其凝练、几乎肉眼难辨的乳白色光丝,如同有生命的灵蛇,从铃身射出,瞬间没入阿阮手腕上那刚刚成型的淡金符文之中!
“呃……”昏迷中的阿阮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极致痛苦的呻吟!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那淡金色的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三道极其细微、颜色各异的流光在符文的线条内疯狂冲突、纠缠!一道是纯净的乳白,带着龙脉的厚重生机;一道是深邃的幽蓝,如同无垠的星空;最后一道,却是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暗沉血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诅咒气息!
这异变来得突然而剧烈!
“阿阮姑娘!”弟子们惊呼,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仿佛石台本身在保护着她。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李崇焕!
这位重伤昏迷的禁军副统领,在浓郁龙脉灵气的滋养下,竟然也悠悠转醒!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茫然,似乎还沉浸在宗庙大殿那炼狱般的记忆中。剧烈的咳嗽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
“李将军!您醒了!”弟子们又惊又喜,连忙围拢过去。
李崇焕撑着剧痛的身体,挣扎着坐起一点,目光扫过陌生的石穴环境,扫过石台上散发着磅礴能量的石柱和银铃,最后落在光芒笼罩中痛苦挣扎的阿阮身上,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哪里?阿阮姑娘她……怎么了?大将军呢?!”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急切和未散的惊悸。
弟子们连忙将清虚道长临终前的嘱托、激活龙脉核心、以及阿阮此时的异状快速讲述了一遍。
“龙脉核心……激活了……”李崇焕喃喃道,看着石台上那痛苦的小小身影,再看看那威严的龙形阵图和璀璨的星穹,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但听到上官乃大最终与秽魔一同被埋葬在宗庙废墟之下,他眼中瞬间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深沉的痛苦和茫然。那个如同定海神针、却又最终化为非人怪物的男人……终究是彻底消失了?
“师父说,阿阮姑娘与龙脉有缘,这异变……或许是她正在承受某种……传承?”一名弟子看着阿阮手腕上光芒流转的符文,迟疑地说道。
李崇焕沉默着。他看着阿阮痛苦的样子,看着她手腕上那三道冲突纠缠的光流,尤其是那道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暗沉血色,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力量,绝非寻常!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