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酝酿的惊雷吐出:
“但是!
咱们绝不能把县城白白还给鬼子!咱们撤出去!撤到城外!散入县城周边的村镇、山沟、老林子!像水银泻地,无影无踪!
鬼子飞机来了,炸什么?
炸空城?
炸空气?
让他们炸个寂寞!可咱们的根,就扎在这片土里!
平安县城方圆几十里,就是咱们生根发芽的新地盘!”
“这…这…能成?”魏和尚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一定能成!”
江岳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一字不漏告诉司令!咱们撤出来,鬼子陆军肯定要来‘收复失地’,装点门面!
他们来了,咱们挡不住?放屁!咱们等的就是他们的陆军!
在城外!在咱们选好的坟场!用咱们最拿手的法子招呼他们!
伏击!袭扰!断粮道!拔据点!把平安县城外围,变成鬼子的血肉磨坊!
让鬼子占不了城!
咱们这是在鬼子的肚子里,种下一根毒刺!
一根扎进去就拔不出、一动就让他痛不欲生、日夜流血不止的毒刺!”
江岳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鬼子的飞机厉害?养飞机开飞机,烧的是油!是钱!是命!
咱们跟他耗!耗干他的油库!耗光他的兵员!耗垮他的钱袋子!
咱们在暗,他在明!
看谁先耗死谁!
占了平安县城,就是把刺扎进去了!现在撤出来,不是认怂!
是让这根刺扎得更深!更毒!
让鬼子首尾难顾,血流成河!”
耳机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电流不安的滋滋声。
显然,魏和尚被这“毒刺”“血肉磨坊”的理论彻底震住了,正绞尽脑汁琢磨怎么用地道的河南土话,向暴怒中的李云龙转述这惊世骇俗的方略。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魏和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难以掩饰的敬佩:
“大队长…俺…俺把你那‘金蝉脱壳’‘毒刺’‘耗干耗光’‘血肉磨坊’的话,结结巴巴学给司令听了…司令那边…先是死一样静…接着拍桌子的动静差点把房顶掀了!骂得更凶了!说你小子‘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
江岳能想象李云龙那副气急败坏、恨不得顺着电台爬过来踹他两脚的样子。
“…可是!”
魏和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等俺把你那‘在鬼子肚子里种毒刺,让他日夜流血’的话吼完…司令那边…突然没声了!静得吓人!过了好半晌,俺才听见…听见他好像…好像狠狠咂摸了一下嘴?”
魏和尚竭力模仿着李云龙那独特的、带着金属刮擦感的腔调:
“司令最后说:
‘他娘的!江岳这小子,脑瓜子转得比老子的歪把子卡壳还快!行!有点歪门邪道!老子倒要睁大眼瞧瞧,你这根毒刺,能从鬼子身上剜下几斤肉来!’”
“司令…同意了?”
江岳感觉心脏猛地一跳。
“同意了!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魏和尚的声音透着狂喜,
“司令说,具体怎么撤,怎么扎刺,让你全权做主!但是!但是!他老人家撂下狠话了:
要是这根刺扎软了,扎不出鬼子一裤裆血来,他就亲自过来给你‘紧紧弦’!电台保持通畅,放个屁都得报告!
对了!司令最后吼了一嗓子:那两门命根子炮!你小子给老子藏好了!要是让鬼子铁鸟啄了去,老子扒了你的皮!”
听到李云龙那粗粝却透着铁血关怀的“威胁”,江岳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
他嘴角扯起一抹冷硬如铁的微笑:
“告诉司令,炮,会出现在让鬼子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叫他们寝食难安!”
通讯结束。
窗外,平安县城死寂的轮廓在浓墨般的夜色中蛰伏,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江岳的目光如淬毒的匕首,刺向半空中那依旧悬浮、散发着幽微光晕的小豆丁:
“系统,鬼子想炸?尽管来!老子请他们炸个天翻地覆——炸个空!真正的战场,在城外!”
推门而出,清冷的夜风扑面。柱子等人仍如雕塑般坚守在炮位,眼中布满血丝。
“柱子!带人,立刻休息!”江岳的声音不容置疑。
看着柱子带人拖着疲惫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中,江岳身影如鬼魅般闪到炮位旁。
意念微动,那两门散发着硝烟余温的钢铁巨兽,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
次日,拂晓。
凄厉的集合哨划破平安县城死寂的晨空。
“各连!集合!撤出县城!”
江岳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砸下。
同时,柱子派出的人影迅速散入周边村落,嘶哑的声音在寒风中传递着死亡预警:
“乡亲们!别回城!鬼子的铁鸟…就要来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