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商号酒铺,
大门紧紧关着,层层绣春卫守在酒铺前。\x~i+a.n,y.u-k`s~.?c`o_m?其内,头发花白的老者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陆姑苏坐在他旁边,李泽岳则坐在了酒桌的另一侧。黑子冷冷地站在李泽岳身旁,右手从未离开过腰间刀柄。如此情形下,老者依旧没有抬眼,只是再次抬起了眼前的酒碗。“爷爷!”陆姑苏竖起秀眉,一把将已经凑到老头嘴边的酒碗夺过,重重放到桌子上。酒水在碗中摇晃着。老者看着跑到孙女手边的琼浆,眼里明显地露出了几分遗憾。喝了一辈子酒,近乎将全天下的酒都喝遍了,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醇厚的佳酿。此酒只应天上有。“唉。”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眼睛从酒碗上抬起来。“这酒铺是晚辈开的,此酒也是晚辈所酿,陆老前辈若是喜欢喝,临走时晚辈可以给您拉上两车带回去。”李泽岳见老者如此恋恋不舍,连忙殷勤道。“殿下……”陆姑苏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巴。她爷爷一辈子嗜酒如命,年轻时就不说了,如今年纪那么大了,再如此不要命地喝,早晚把身体喝垮。哪怕她爷爷是天下第九,陆听风。“这酒是你酿的?”陆听风扬起眉毛,满脸怀疑地看向李泽岳。“挑选最为优质的红缨子糯高粱,再以小麦作酒曲,经过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加入酒曲,再八次发酵,七次取酒,最后放入陶罐中储存沉淀一段时日,方得此酒。小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如陆老前辈一般,平日惯爱喝些酒,这才费了好些功夫,才将此酒配方研究出来,让陆老前辈见笑了。”李泽岳拱了拱手,说的头头是道。陆听风仔仔细细地听着。王寅在一旁听得一脸急切,这殿下怎么还把自家制酒工艺给泄露出去了呢,这可是挣大钱的法门啊。“嗯……你小子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听罢,陆听风这才赞许地对李泽岳点了点头。他也是喝酒的行家,这酿酒的法子可不可行他一听就能听出来。李泽岳见这位自家爷爷年轻时的知交好友,江湖上的天下第九终于舍得正眼看自已了,这才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对老者主动施了一礼:“小子李泽岳,见过陆爷爷。”“?”“殿下!”陆姑苏瞪大了眼睛,黑子皱起了眉头,贾保深吸了一口气,王寅……则吓得两个腿都在打哆嗦。!s¨a!n¨y¢e\w\u-./o/r·g-一位皇子,恭恭敬敬地唤一名江湖老者爷爷?李泽岳慢慢俯身施礼,刚弯下身子,只觉得一股气机托住了他,不让他将礼施完。他弯着腰抬头看向老人,只见其将手放在酒桌上,掌心朝上,那雄厚的气机便是由此而来。李泽岳再次低下头,调动起浑身力量,硬生生突破了气机的阻碍,将腰弯了下去,完完整整地施了一礼。老者挑起眉毛,眼神有些讶异,他虽未施全力,但这气机可不是一般八品巅峰能硬扛的。他又看了依旧弯着身子的李泽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起来吧,小子,老头子可当不起你这一礼。”“陆爷爷说笑了,就算是大哥在这,也会拉着小子一同向您施礼。当年若是没有陆爷爷单剑守姑苏,我爷爷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取下江南一带,若是没有姑苏的万亩水田作为大军粮草依托,估计也就没有如今的大宁了。陆爷爷,您是小子爷爷的知交好友,是大宁的开国功臣,这一礼,您受不得,天下又有谁能受得?”李泽岳起身,语气依旧恭敬。陆听风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小子,渴望在其脸上找到自已那位老友的影子。“眉眼依稀啊……”陆听风又叹了口气,瞥了眼旁边的陆姑苏,再次看了眼李泽岳:“所以,这就是你摸我孙女手的理由?”“爷爷,你说什么呢?”陆姑苏一下羞红了脸,偷偷看了傻眼的李泽岳一眼,胳膊又拽上了爷爷的袖口。李泽岳有些尴尬,拱了拱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爷爷……”“听说,那日封行楼刺杀姑苏时,是你单枪匹马干掉了那些杀手,把姑苏救了下来?”陆听风敲了敲桌子,问道。“晚辈为十三衙门总督,得到了关于此事的线索,一路顺藤摸瓜,才知道了封行楼关于此事的计划。陆瑜和姑苏都是晚辈的好友,既然知道姑苏有危险,自是要帮上一帮的。”“陆瑜和姑苏这些日子都住在你府上?”“江湖之事,举手之劳。”陆听风终于站起了身子,手中提起了被布条缠着的长剑。“你既说此乃江湖之事,老头子便以江湖规矩报之。你救我孙女一命,在京中庇护他们二人如此时日,这是两件事,老头子便欠你两剑。你需要老头子出剑时,只管派人传信与我,老头子自会前来。>*3{<8¥看!书o网<\ -¤÷追{¨最^*新>¤章?×a节`”李泽岳连忙站起身子拱手道:“陆爷爷不必如此,我与陆瑜姑苏乃是至交好友,晚辈所做皆为理所应当之事,从未贪图过什么报答,请陆爷爷万万不要如此言语。”“两剑便是两剑,你不必多言。”陆听风慢慢走到门前,回头看了陆姑苏一眼,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明日巳时,我在城外折柳亭等你。”“爷爷……你今天晚上去哪?”陆姑苏有些懵,他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要给李泽岳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并且还说完就走,晚上住在王府上,明天一起出城多好啊。陆听风并未回头,迈出酒铺门外,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李泽岳长长叹了口气。“殿下,我爷爷平时不是这个样子,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说如此之话应当也是想报答殿下对我们兄妹二人的恩情……”陆姑苏见李泽岳叹气,连忙解释道。“我知道的。”李泽岳点了点头,又看向陆听风离去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勾起了嘴角。“这老头……”“不想与我扯上什么关系吗,把人情摆到台面上说,只当是江湖交易?“天下第九的两剑,可当真不轻啊。”“只可惜,老头你来晚了, 陆家……已经跑不掉了。”……既然陆姑苏已然确定了明日离京,那两人自然没在街上多逛,姑苏还要赶着回府上收拾行李。春归楼。大宁朝新科状元陆瑜笑呵呵坐在大厅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看台上美人轻歌曼舞,手上举着酒杯向四周的人招呼着。今天的春归楼很是热闹,如此大好日子,殿试名次已出,进士老爷们可不得来这放松放松,听听曲喝些酒,开心一下?至于晚上的琼林宴,那是晚上的事。因此,此时春归楼已然被读书人们包圆了,进士们端着酒杯四处敬酒,笑呵呵地与未来的同僚们说着话。同榜进士,那是天然的社交资源。陆瑜作为本次科举风头最大的状元郎,朝中最大的二爷党,陛下青眼相加的大才子,自然而然地成了此地的焦点。“反正与他喝两杯酒不会也被人当作二爷党吧……”进士们都如此想着。尤其是春秋书院的高类,此时都跟陆瑜屁股都挨在一块坐着,勾肩搭背起来了。“这榜眼高类怎得与陆瑜如此亲近呢?”进士们见有人领头,也都纷纷找陆瑜开始敬酒,一来二去就热闹了起来。“不行了,我去一趟茅厕。”陆瑜感觉自已舌头都喝大了,摆了摆手,起身朝春归楼后面走去。“陆瑜。”正在茅厕中一泻千里的陆瑜忽然听得有人叫自已名字,醉醺醺地扭过头去。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脸出现在自已面前。“卧槽!”陆瑜吓的手都哆嗦了一下,水流差点没崩到老头子鞋上。“爷爷,您怎么来了?”陆瑜连忙抖了两下,穿好裤子,看向身旁脸都黑了的老人。“出去。”“哦哦。”陆瑜跟着爷爷走出茅厕,从后门离开了春归楼。春风吹到陆瑜的脸上,他觉得自已的酒劲上来了,神智有些不清。走在街上,陆家爷孙肩并肩走着,看着爷爷有些沉闷的神情,陆瑜拍了拍自已的脸,有些疑惑。“爷爷?”陆听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孙子:“怎么回事,我怎得听着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是什么二爷党?”“嘿嘿。”陆瑜挠了挠脑袋,腆着脸道:“这些日子受了二殿下不少恩惠,又住在二殿下府上,名声就这么起来了。”“唉。”陆听风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如此。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名声只是名声,自家孙子现在已经是状元了,等自家把孙女带走后,陆瑜自然也没有了住在王府的理由,到时候给他些银钱,到外边买座院子便是。等到自已把这位殿下的人情还完,出完那两剑,他陆家也就不欠什么了。老李家如今已是皇家,当年十三衙门镇压江湖,他陆家非但没有受到清洗,反而越发壮大,他的长子陆正狄还成了金陵城的知府,这都是他陆听风一剑换来的情分。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老李家早就不欠陆听风什么,再多出来的,就不是情分了。只要他陆听风还活着一日,陆家就能安安稳稳地在江湖中安身。但倘若他死了,天家和陆家就再没任何情分可言,剩下的,就只靠子孙们的造化了。因此,陆听风才执意让他的长子长孙走仕途,想要在他去后陆家依旧能发展下去。因此,绝对不能参与天家的那些斗争!陆家,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安安稳稳。一旦接触天家的那些事情,一着不慎,整个家族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自家孙女好像对李家老二有些意思,这可不行,等回到姑苏城,关她一段日子,断了联系便好了。陆听风心里默默想着,这便是他今日与李泽岳如此作态的原因。他对自家孙子是放心的,陆瑜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行事一向沉着冷静,想来能处理明白他和李家老二的关系。为了保险,陆听风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总归不是真的二爷党吧。”陆瑜笑呵呵地抬起了头,看向自家爷爷,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我是啊。”“?”“爷爷,我给你说奥,刑部十三衙门,听说过没有?镇压江湖的组织,二殿下上位总督后,衙门的改组方案是我一手设计的,厉不厉害?”“?”“还有昂爷爷,我偷偷告诉你。我连中三元,知道怎么中的吗?二殿下的词名你总得知道吧,我不会写诗你也知道吧,春闱时的诗赋,都是二殿下给我写的!”“?”“对了爷爷,我中了会元之后,全京城不是都因为我和吴叔叔的关系骂我吗?二殿下的手下帮我把造谣的那家伙抓出来啦,审讯完后我直接就给他砍啦!”“?”“还有还有,陛下可喜欢我了,殿试的策问都是专门为我设计的,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二殿下的功劳!”“……”“爷爷,这些年咱庄子的情况我也看清楚了,这些事情我都和二殿下说了。”“爷爷,姑苏和二殿下好像有些不对头,但我这当哥哥的也不好说什么。”“爷爷,二殿下酿的酒,叫茅台,是真真正正的好酒,今天回去后我给他要上两车,给你带回去尝尝。”“爷爷,你不知道,当时二殿下招揽我的时候他可紧张了,那手捏着袍子还在那发抖呢。不过最后我还是答应他了,你不是自小就教育我行走江湖,交朋友,要意气相投吗,我就觉得二殿下这人挺不错的,是我意气相投的朋友。”“爷爷,我已经决定了,孙儿这辈子要辅佐他啦!”陆听风,天下第九的剑客,一剑挡千骑的超级强者,江湖四大山庄之一的庄主,大宁朝的开国功臣,太祖皇帝的好友。此时两眼一黑,险些没晕过去。陆瑜醉醺醺地上前扶住了爷爷,笑嘿嘿地说道:“爷爷,你也喝醉了吗?”陆听风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一切。他又回想起了自已下午时对李家老二说的话。“你既说此乃江湖之事,老头子便以江湖规矩报之。你救我孙女一命,在京中庇护他们二人如此时日,这是两件事,老头子便欠你两剑。”现在好了,以陆瑜和李泽岳的关系,他要还人情,该还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