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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画中情

褚直闫望着门口明媚如春阳的少女,思绪却飘回了那个暮春的午后。-k/u`n.l,u^n.o*i*l,s\.¨c·o+m·

那时的京城,柳絮纷飞,落在他的粗布衣袍上,像是命运随手撒下的尘埃。他初来乍到,囊中羞涩,连落脚之处都是赁了城南最破旧的瓦舍。同窗们聚在茶楼高谈阔论,他却只敢缩在角落,竖起耳朵,想从那些锦绣公子口中探听些科考的蛛丝马迹。

可寒门子弟,终究是不配与贵人同席的。

"哟,这是哪儿来的穷酸书生?

"有人用折扇挑起他的衣襟,笑声刺耳,

"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也敢来考功名?

"

他沉默着。不想理会,起身离开,可那些人却不依不饶,一路追到茶楼外,将他堵在巷口。

"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

"为首的蓝衣公子嗤笑,

"莫不是个哑巴?

"

他低着头,任由那些讥讽如雨点般砸下。科考在即,他不能生事。对那些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一次落第,还有家族庇佑,还有下次机会。可对他而言,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局。

若败了,他便再也读不起书,也不能再读书了。

邻里们已经接济他太多年了。王婶偷偷塞进他包袱里的腌菜,李叔连夜编的草鞋,还有大家当掉银饰换来的盘缠……这些恩情,他不敢忘,也不能忘。他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吸着他们的血,继续做那遥不可及的功名梦。

所以,他只能沉默。

直到那辆华贵的马车经过,站在车辕上的少女,有着一张明媚如朝阳的脸。

"你们做什么?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

"一群人不想着怎么备考,欺负人来倒是熟练得很。

"

"就你们这样的,就算考上了——

"车辕上的少女冷哼一声,

"也当不了什么好官。-x_i/n^r′c*y_.^c-o¨m′

"

几个锦衣公子见有人为他出头,脸色难看的转头,却在看到那辆华贵的马车以及少女的穿戴时,哑了声音,最后一群人悻悻的离开了

他只在初见是看了她一眼,便再没敢看她,他对着车辕方向深深一揖,脖颈弯成卑微的弧度。

他听到有人叫她:

"翎儿,该回去了。

"少女应了一声。

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到她对着来人笑的眉眼弯弯。

后来,他在中秋宴上又见到了她。高座之上,她簪着芙蓉绢花,眉眼如画,与皇后言笑晏晏。他才知道,那日替他解围的,竟是当朝公主。

他以为,那日巷口的惊鸿一瞥,便是他与她此生唯一的交集。

直到前些时日同僚们在值房里闲谈,说起皇后娘娘正在为怡和公主挑选驸马,他的笔尖才在公文上微微一顿。

——她要选夫婿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他低头继续批阅公文,可眼前的字迹却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明媚的脸。

会选谁呢?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京中世家子弟如云,才俊辈出,哪一个不是门第显赫、风度翩翩?而他,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三品官,在这个一块砖落下都能砸到几个皇亲的京城,他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在他强迫自已摒弃这些荒唐念头时,命运却突然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转折。

第二日早朝后,陛下竟单独召他入御书房。

他跪在御案前,听着陛下慢悠悠地问他:“褚爱卿,朕欲让你与翎儿相看,你可愿意?”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已听错了。

耳边嗡嗡作响,连陛下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他怔怔地抬头,对上陛下探究的目光,才惊觉这不是幻觉。

陛下见他迟迟不答,以为他不愿,摆了摆手道:“不愿意也无妨,朕再问问其他……”

“臣愿意!”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大得连自已都吓了一跳。′i·7^b-o_o^k/.*c.o\m′

陛下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好!既然爱卿愿意,那朕就让皇后安排。”

他不记得自已是如何退出御书房的,只记得廊下的风很轻,阳光很暖,而他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虚浮得不真实。

皇后的安排来的很快,那艘画舫停在太液池最僻静的角落,他数到舫上三十四片雕花窗棂时,终于听见环佩叮咚的声响。

怡和提着杏色裙摆跃上甲板,发间金丝蝴蝶振翅欲飞。依旧是那副明媚的模样,只是比四年前更好看了,他起身行礼。

"公主殿下。

"

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视线落在她绣鞋尖缀着的东珠上。

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她的性子如同她的人一般明媚,很是活泼,倒是衬的他有些沉闷了。

期间她天马行空的问着,他一板一眼的答着,最后她好像生气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她好像不喜欢他。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有些麻木的回到府邸,他自嘲的笑了笑,她凭什么要喜欢自已呢。

罢了,至少又与她接触了一次。

可当皇后派人过来说让他们再相处相处时,他有些不解了,那日她应是没看上自已才对,是皇后强迫她的?他有些不确定了。

后来每次见面,他都沉默得像块砚台。她说起会喷火的波斯水晶镜,他就想起卷宗里记载的硝石配比;她抱怨宫中新来的西域乐师弹坏箜篌,他脑中立刻浮现《乐律全书》的校正方法。但这次他学会了把话咽回去,只在她笑时跟着抿唇,在她蹙眉时悄悄攥紧袖口。

直到听风楼那日,遇见了摄政王和他的王妃——

而今,她就站在他眼前,指尖抚过他曾经狼狈的过往,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原来命运,也曾对他如此慷慨。

怡和见他望着自已出神,又折返回来,纤细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撅起樱唇:

"不就拿你一幅画吗?还不乐意了?

"

褚直闫突然伸手,握住她晃动的小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他感受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自已陡然加快的心跳。

"翎儿想要的,都送给你。

"他声音轻柔,缓缓弯腰与她平视。阳光在他睫毛下投落细碎的阴影,

"我也送给你,好不好?

"

怡和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清俊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温热的唇轻轻覆上她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蓦地睁大眼睛,呼吸凝滞,只觉脸颊烧得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他的吻起初很轻,像春风拂过花瓣。察觉到她没有抗拒,才渐渐加深这个吻。唇齿交缠间,怡和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混合着书卷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直到她轻喘着推拒,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怡和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面若朝霞,连耳尖都红得滴血。她攥着他的衣襟,声音细若蚊呐:

"你...太放肆了。

"明明是嗔怪的话,却带着说不出的娇软。

褚直闫低头凝视她水润的眸子,喉结微动:

"请公主责罚。

"明明是请罪的话,却因沙哑的嗓音而显得格外缠绵。

怡和羞恼地捶了他一下,整张脸都埋进他怀中,却藏不住发间轻颤的金丝蝴蝶,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日落时分,褚直闫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怡和提着裙摆跳下车辕,杏色披帛在晚风里翻飞如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水光潋滟,随即逃也似的转身跑进宫门,连禁军行礼都顾不上应。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忽然有些理解摄政王了,原来真有人能成为戒不掉的瘾,见之生忧,不见生怖——也不知下次见面又要何时。

思及此,他直接让车夫调转马头,直奔摄政王府。

王府花厅内。

烛火通明,萧珩看着这个时辰突然造访的褚直闫,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丝玩味。

沈知楠正抱着团宝坐在餐桌旁,见褚直闫站在厅中进退两难的模样,温声道:

"褚大人既来了,一起用晚膳吧。

"

褚直闫这才惊觉已是晚膳时分,自已冒昧前来,实在不合礼数。他连忙拱手,耳根微红:

"下官唐突,明日再来叨扰。

"说着便要退下。

"坐。

"萧珩忽然开口,手指轻点餐桌旁的空位,语气不容拒绝。

沈知楠笑着摇头,示意侍女添置碗筷:

"不过加双筷子罢了,褚大人不必拘礼。

"

褚直闫犹豫片刻,终是深深作揖:

"那下官叨扰了。

"

侍女动作利落地摆上一副青瓷碗筷,碗中米饭蒸腾着热气。褚直闫正襟危坐,筷子握得极紧,指节都泛了白。

萧珩舀了一勺蛋羹,仔细吹凉后喂给怀中的团宝。小家伙绷着小脸,却乖乖张嘴含住,模样严肃得可爱。

"有什么事?

"萧珩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平淡。

褚直闫闻言,立刻放下碗筷,动作之急甚至碰出了清脆的瓷器相击声。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珩:

"下官想问,我与翎儿的婚事......

"

萧珩这才转过头,对上他眼中掩不住的急切,唇角缓缓勾起:

"着急了?

"

烛光下,褚直闫的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他抿了抿唇,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团宝忽然在此时伸出小手,好奇地拽了拽父亲的衣袖。萧珩低头,见儿子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褚直闫看,不由失笑:

"放心,礼部已经在筹备了,明日钦天监会把吉日给你送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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