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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礼物

太医提着药箱躬身入内,朝二人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k¢a/n/s+h.u!w^a?.·c¢o′m?

"

萧珩略一颔首,目光始终落在沈知楠身上:

"给王妃看看。

"声音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

"

太医放下药箱,取出脉枕置于案几。沈知楠默默坐下,将手腕轻搭在锦缎脉枕上。皓腕如雪,衬得青色血管格外清晰。萧珩目光微凝——那腕子似乎比上月更纤细了。

太医三指轻按寸关尺,室内一时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声响。片刻后,太医收回手,先看了眼萧珩,才缓声道:

"王妃玉体并无大碍,只是秋燥伤脾,以致胃口不济。老臣开些山药茯苓羹,平日佐餐服用即可。

"

沈知楠收回手腕,轻声道:

"有劳大人跑一趟。

"

"不敢当,不敢当。

"太医连连摆手,收拾药箱退出内室。

萧珩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扫过她的手腕:

"既无事...

"声音顿了顿,喉结微动,

"王妃早些休息。

"

"嗯。

"她低眉应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带得烛火忽明忽暗,在她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

前厅烛火摇曳,太医垂手而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萧珩踏出内室的瞬间,那股迫人的威压便扑面而来。

"王妃如何?

"

低沉的声音惊得太医一个激灵,他慌忙用袖口拭汗:

"回王爷,微臣斗胆一问...王妃幼时可曾生过什么大病?

"

萧珩眸光一沉,摇了摇头。

太医咽了口唾沫:

"方才诊脉,探出王妃幼时有过突发心疾。

"他偷眼觑着王爷神色,见那刀削般的侧脸骤然绷紧,连忙补充,

"幸得名医救治,至今未再发作,于日常无碍。只是...

"

"只是什么?

"萧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若日后复发期间...

"太医的嗓音不自觉发颤,

"万不可让王妃有孕,否则生产时恐有性命之忧。

"

“性命之忧”四个字如同一根刺扎在萧珩心头。

"咔嚓——

"

案几上的青瓷盏突然裂开一道细纹。萧珩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暗潮:

"可有办法根治?

"

太医摇头如筛糠:

"此症平日脉象如常,唯有发作时才能寻到病灶...

"

沉默在厅内蔓延,烛芯爆开的声响惊得太医一哆嗦。/l!k′y^u/e·d`u¨.^c~o?m+良久,萧珩才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

"

"今日王妃只是秋燥伤脾,胃口不济!

"太医急声接话,后背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萧珩抬手一挥,太医如蒙大赦般退下。待脚步声远去,他才猛地攥紧拳头——掌心那支鸾枝玉簪的纹路深深烙进皮肉,恰似太医的话刻进心底。

夜色如墨,萧珩独自穿行在回廊间。太医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字一句刻在他心头。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绵密的针毡上。

"心疾......有孕......性命之忧......

"

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翻搅,让他胸口发闷。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玉簪。

行至书案后坐下,思忖着以后若是再.....是不是......应当吃些避子的药才好,思及此,萧珩耳尖不由有些微热。

"避子汤......

"他低喃出声,眉头紧锁。他想起沈知楠纤细的手腕,想起她总是苍白的唇色,光是想象她皱眉饮药的画面,他心口便涌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不想让她喝。

耳上的热意愈发强烈起来,他抬手按了按,却按不下心头那股灼烧般的疼惜。若真要避子......或许该由他来......改日去太医院问问可有男子用的药。

耳尖的热意一路烧到了颈侧,

"楠儿......

"二字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秋意渐浓的清晨,霜降捧着一封鎏金边的信笺匆匆踏入内室:

"小姐,姜小姐来信了。

"

沈知楠正在插一瓶新折的木芙蓉,闻言指尖一顿,水珠从花枝滴落在案几上。她接过信笺,触手竟比寻常书信厚重许多。拆开火漆,一张朱红喜帖从中滑落,正正落在她裙裾上。

"姜落...十日后大婚?

"她拾起喜帖,指尖抚过烫金的鸾凤和鸣纹,一时怔忡。安子言与杨既明的婚事早已过了文定,却迟迟未定婚期,怎的姜落反倒抢了先?

信纸展开,姜落熟悉的簪花小楷跃入眼帘:

「知楠卿卿:

见字如晤。此事仓促,连我自已都觉恍惚。`d?u!y?u-e!d~u?.·c\o/m′母亲为我定的是太子妃母家的堂弟——就是那位常年驻守北境的楚小将军。他上月才回京述职,两家长辈三言两语便定了姻缘。因北境军务紧急,婚期定在十日后,我亦会随他前往......」

信纸末端还画了个哭脸,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信人落泪所致。沈知楠不由轻笑,眼前浮现姜落一边抹泪一边画表情的模样。

「...最可气的是子言那丫头,听说我要先出嫁,竟连夜绣了百子千孙帐送来,说是怕北境绣娘手艺不合我心意。你且等着,待她成婚时,我定要从北境捎回十床八床锦被,压得她新房都进不去!」

沈知楠笑着摇头,将信笺仔细折好。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带得案上喜帖微微颤动。她忽然想起少时三人共游城南时,姜落曾指着天边雁阵道:

"若我将来嫁去远方,定要每月给你们寄十封信。

"

如今雁阵犹在,故人却真要远行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霜降一边为沈知楠整理花枝,一边问道:

"小姐想好要备什么贺礼了吗?

"

沈知楠望着手中的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花苞:

"等会用过早膳,我们出去转转吧。我想挑件落儿喜欢的物件。

"

霜降眼睛一亮,麻利地为她绾了个简单的随云髻:

"姜小姐最爱新奇玩意儿,上月还念叨着百饰斋的点翠蝴蝶钗呢!

"

主仆二人用过早膳便出了门。秋日的长街熙熙攘攘,霜降护着沈知楠避开人流,忍不住又问:

"小姐打算挑什么式样的?

"

"且先看看。

"沈知楠唇角微扬。

转过两个街角,百饰斋黑底金字的招牌便映入眼帘。这间百年老店门面不大,檐下悬着的铜铃随风轻响。

"这位夫人里边请!

"机灵的伙计一眼认出沈知楠通身的贵气,忙不迭迎上来,

"不知要选些什么?小店新到的点翠步摇...

"

"要这月的新品。

"沈知楠温声打断,指尖轻扣琉璃柜台。阳光透过琉璃窗,在她月白色的袖口投下七彩光斑。

伙计眼睛一亮:

"本月新品还剩六件,您稍候——

"转身去往内室。

不多时,伙计捧着两个锦盒出来。其中一个锦盒打开的刹那,珠玉流光。三支发簪并排躺在绛色丝绒上——一支累丝金凤衔珠,一支点翠缠枝莲,还有一支红玉雕的茱萸花簪,蕊心嵌着细碎的金刚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知楠指尖悬在半空,眸光微动。

那支金凤簪华贵雍容,却太过端庄;缠枝莲清雅脱俗,又稍显素淡。唯有那茱萸红得灼眼,花瓣层叠如焰,让她蓦地想起少时重阳——

"知楠快看!

"姜落提着裙摆从山坡上奔来,发间斜插的野茱萸被风吹得乱颤,

"我采了最红的一枝!

"

安子言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

"疯丫头!当心摔着!

"

记忆里的笑声犹在耳畔,沈知楠不由莞尔。那日姜落非要把茱萸别在她鬓边,结果被花刺勾散了发髻。三人笑作一团,最后顶着歪歪斜斜的茱萸枝去登高,还被路过的闺秀们暗地里笑话。

"就这支了。

"她轻声道,指尖拂过茱萸簪锋利的花刺。北境风霜凛冽,这抹灼热的红,或许能替她温暖故人的岁寒。

百饰斋对面的茶楼雅间内,江寻斜倚在雕花窗边,手中的青瓷茶盏冒着袅袅热气。他目光不经意扫过街对面,忽然眉梢一挑,转头看向桌前正低头饮茶的萧珩。

"这顿茶你请客,

"江寻晃了晃茶盏,笑得促狭,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如何?

"

萧珩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连个眼神都欠奉。

江寻不依不饶地拖长声调:

"有关你媳妇的哦——

"

"啪!

"

一张银票拍在桌上,震得茶壶都晃了晃。萧珩抬眸,眼底暗潮涌动:

"说。

"声音低哑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江寻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额惊人的银票,半晌才摇头叹道:

"琰之,你真的完了。

"他指了指窗外,

"你媳妇在对面挑首饰呢。

"

话音未落,萧珩已霍然起身,

"哎!你......

"江寻伸手想拦,却只抓到一片衣角。望着好友疾步下楼的背影,他摇头轻笑,顺手将那张银票塞进袖中,

"这顿茶钱,我就笑纳了。

"

窗外秋风乍起,卷着片落叶粘在窗棂上。江寻悠然自斟自饮,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街对面——那道玄色身影穿过熙攘人群,在百饰斋门前驻足时,连背影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沈知楠正欲让伙计包起那支茱萸发簪,忽闻身后珠帘脆响。她下意识往旁边让了半步,却听霜降惊呼:

"王爷!

"

蓦然回首,萧珩已踏进店内。秋阳从门缝漏入,为他玄色衣袍镀上一层金边。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在她刚要开口唤

"王爷

"时,抬手制止——那声疏离的称呼,他一声都不想再听。

"在买什么?

"他走近,声音比平日低沉三分。

沈知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上那支红玉茱萸簪:

"落儿过几日大婚,我在给她挑贺礼。

"

萧珩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首饰,最终停在另一支被冷落的点翠缠枝莲簪上。翠羽嵌成的莲瓣栩栩如生,在光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泽。他忽然伸手拿起,朝她发间探去。

沈知楠本能地要躲,却听他低声道:

"别动。

"她瞬间僵在原地。

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的鬓发,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擦过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发簪插入云鬓的触感清晰可辨,她甚至能听见自已急促的心跳声。

萧珩后退半步打量,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那支青莲簪在她鸦羽般的发间绽放,恰似水墨画中一枝独秀。

他转头对呆立的伙计道:

"两支发簪,去王府结账。

"

伙计这才如梦初醒,认出眼前竟是晋王夫妇,连忙躬身应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包起来!

"

沈知楠抬手想取下发簪:

"这...

"

"戴着。

"萧珩按住她的手腕。

"...很适合你。

"

伙计将包好的茱萸发簪递来时,红木匣子上还系了条金丝绦带。霜降赶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

三人出了百饰斋,秋日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树影。萧珩侧首看向身旁的沈知楠,她低垂的眉眼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柔和,发间那支点翠莲簪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还有其他要买的吗?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沈知楠微微摇头,发簪上的翠羽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萧珩看着她低垂的侧颜,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终究只是轻声道:

"那.....回吧。

"

"嗯。

"她轻声应道,指尖无意识的蜷了蜷。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衣袖偶尔相触,又很快分开。

霜降跟在后面,看着阳光下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一玄一素,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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