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快些喝酒,这可是你嫂子专门去找大山叔要的!”
一灯如豆,林远盘膝坐在炕头方桌后,轻轻端起陶碗。
内里,浊酒轻晃,映着黯淡烛火。
妇人从炖的软烂的老母鸡上撕下个大腿,放到了林枭的碗里。
她犹豫了下,又把另一只大腿撕下,放到了林远碗中。
“给我家二郎吃,给我家二郎吃,
我家二郎是学武的,肚子大,得多吃!”
林远用筷子挑了鸡腿,笨拙的夹给林枭。
妇人也没埋怨,她看着林远笨手笨脚模样,赶忙把林枭的碗端起给凑近了。
“鹅鹅鹅......”
她咧开大嘴笑着,两条麻花辫甩啊甩。
“来,陪你大哥喝一个!”
林远见林枭不动弹,又出声催促。
林枭面上悲意还未散去,他端起酒盏,隔着方桌凝望自家大哥,
总感觉朦胧的灯火里,二十多岁的大哥身上,满是老父的影子。
砰— —
两只杯盏相碰,金色涟漪破碎,摇曳出万千华彩,继而黯淡熄灭,被人吞入喉中。
豆大的泪珠又从林枭眼角滴落,
他伸出手掖好穿在麻布衣衫下的绿色官袍,低下头夹起鸡腿,嚼的面目狰狞。
寒风卷着远处群山传来的回响,碎雪掠过南桂树枝头。
妇人挑着灯,为林枭掀开草帘。
“小叔子,赶了一天路,你早些歇息吧!”
她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林枭那空洞的双眼,
待快步走到院子中央,突地又“鹅鹅鹅”的笑了起来。
“你大哥老惦记着你哩,你这一回来,他就是连酒,都多喝了两碗哩!”
妇人在他身后说着,林枭默默点头,用手护着灯火走入了房内。
大哥的新房还未起出,如今睡的是之前的东房。
啪— —
林枭手中灯盏突地摔落在地。
烛火泯灭刹那,床榻上那还崭新的红色被褥,刺的他双目,又有泪花涌动。
他无力的张开嘴,口中浊酒的酸涩味还未散尽。
“啊!”
他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吼了一句。
出门拿了靠在院墙上的蜉蝣,跳过篱笆墙,朝着远山方向,死命的狂奔起来。
刺骨的寒风在他耳边回荡,身后似是传来妇人惊讶的呼喊之声。
他不知道往哪里去。
埋葬爹娘的坟头,只能依稀辨别方向。
可他却无法鼓起勇气,去再见那荒山中的坟茔。
二十六处窍穴勾连成的星图内,血气汩汩流淌。
他赤红着双眼,手中蜉蝣胡乱狂舞,
八十一式白猿劈风剑凌乱的己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莽莽山林尽被大雪所覆,首到翻越一座又一座山峦,
不知不觉间,他又重新立足在了六道梁山脚下。
山林静谧,雪落有声。
他茫然的睁开双眼,立在大雪地中,半晌,却也不敢再登上这低矮的山岗。
那里,他杀死了虎,也杀死了自己!
此后,他成了虎,还想变得比虎更恶,比人更狡诈贪婪!
他抿唇,低头。
八十一式白猿劈风剑,尽皆合而为一。
此为— —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