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油脂,混合着浓烈的腐殖质气味、血腥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尸体甜腻。
参天巨木遮天蔽日,虬结的藤蔓垂落如帘,光线昏暗如同黄昏。
闷热潮湿,汗水浸透的军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令人烦躁的瘙痒。
楚红均拄着缴获的日军将官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中。
左臂的绷带己被汗水和渗出的血水染成暗红。
他身后,87军的士兵们排成松散的搜索队形,人人眼神锐利,枪口警惕地指向任何可疑的阴影,脚下却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像踩在雷区。
“停!”
尖兵排排长,一个脸上带着爪痕般弹片擦伤的老兵,猛地举起握紧的拳头,声音压得极低。
他蹲下身,用刺刀小心翼翼地拨开前方一片覆盖着厚厚腐叶的地面。
几根被削得异常尖锐、涂抹着可疑暗绿色污物的竹签,赫然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尖端在腐叶缝隙中闪烁着幽冷的死亡光泽。
“妈的!又是这玩意儿!”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啐了一口唾沫,声音带着后怕。
就在几小时前,他的同乡踩中了同样的陷阱,竹签穿透军靴首插脚掌,伤口迅速肿胀发黑,惨叫着被抬了下去,生死未卜。
“绕过去!标记位置!”
楚红均的声音低沉冰冷。他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滚着压抑的怒火。
队伍刚绕过陷阱区不足十米。
“噗!”
一声沉闷到几乎听不见的枪响!
走在队伍侧翼的一名机枪手身体猛地一震,眉心瞬间绽开一个细小的血洞。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对陷阱的鄙夷,身体却己软软地向前扑倒,沉重的捷克式轻机枪砸在泥水里。
“狙击手!九点钟方向!树上!”
有人嘶吼,声音带着惊悸。
“哒哒哒哒哒——!”
瞬间,数支M1加兰德步枪和汤姆森冲锋枪的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左侧一棵枝叶异常茂密的巨大榕树!子弹撕裂树叶,打得木屑纷飞!
树冠深处,只有一抹土黄色的残影如同猿猴般荡过藤蔓,消失在更幽深的密林里,留下一阵阴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咯咯”狞笑。
“追!别让他跑了!”
一名班长因战友的瞬间死亡而目眦欲裂,端着枪就要冲出去。
“站住!”
楚红均暴喝,如同炸雷,“那是饵!想引我们进埋伏圈!”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扫过前方看似平静的林地,指着几处被藤蔓巧妙牵引、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纤细绊索,“诡雷!至少三处!”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带着腐烂和死亡的味道,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声音如同寒冰:“留一个班,设伏!其他人,交替掩护,继续搜索前进!目标——前方高地,鬼子可能的集结地!”
恐惧和压抑,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士兵的心脏,勒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