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二年，六月初六。*?{完¤??本￡/神3?站! ×免??{费a阅?;e读@_

蝉鸣声穿透重重宫帷，坤宁宫的冰鉴里堆着大块晶莹的寒冰，丝丝凉气驱散盛夏暑热。

柳青芷斜倚在湘妃榻上，轻罗小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她的小腹己高高隆起，薄纱夏衣掩不住浑圆的弧度，像揣着个熟透的甜瓜。

"娘娘，酸梅汤冰好了。"翠翘捧着琉璃盏进来，盏中紫红的汤汁上浮着碎冰，叮咚作响。

柳青芷刚接过琉璃盏，忽觉腹中一阵翻腾。她轻"嘶"一声，连忙将冰盏搁在案上。翠翘见状立即取来绣墩，跪坐在榻前为她揉腰："小主子们今日闹得厉害，定都是活泼性子。"

"随他们父皇。"柳青芷抿唇轻笑，指尖抚过肚皮上偶尔凸起的小鼓包。孩子近来力气渐长，时常踢得她夜不能寐。

顾景煜每回见了，总要隔着肚皮与孩儿"理论"一番，那认真模样活像在朝堂上与大臣议政。

柳青芷的指尖在肚皮上轻轻画着圈，忽然被某个调皮的小脚丫顶得微微发麻。

她不禁莞尔——这孩子踢人的力道，倒真像极了顾景煜批奏折时，朱笔狠狠戳在折子上的那股劲儿。

翠翘的手突然一顿："娘娘！"她惊喜地指着柳青芷的肚皮，"您看！"

薄如蝉翼的夏衣下，清晰的凸起从左滑到右，像是有谁在里头翻了个跟头。

柳青芷刚要伸手去摸，另一个方向又鼓起个小包，两个孩子竟似在隔着她肚皮嬉戏打闹。

"这么精神，倒像是等不及要见世面了。"柳青芷舀了勺酸梅汤，冰凉的汤汁刚滑过喉间，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她下意识攥紧榻边流苏，指节泛白。

"娘娘？"翠翘慌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柳青芷摆摆手，正要宽慰侍女，忽见顾景煜大步流星跨进殿来。他今日难得穿了月白常服，发梢还滴着水，显是刚在汤池沐浴过，额上还带着薄汗。

他手里捧着个鎏金食盒，献宝似的打开："朕让人从冰窖取了新鲜荔枝，快尝尝。"

晶莹剔透的果肉盛在琉璃盘中，还冒着丝丝寒气。柳青芷刚要伸手，顾景煜己剥好一颗递到她唇边："岭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是今年头茬挂绿。"

荔枝的甜香在口中迸开，柳青芷满足地眯起眼。顾景煜又剥了几颗，却不再喂她，而是将果肉放入玉碗捣碎，兑入冰镇的酪浆："太医说首接吃太燥热，这样和胃。"

酪浆的醇厚中和了荔枝的甜腻，柳青芷小口啜饮着，忽然见顾景煜从食盒底层取出个竹编小笼。\x·q?i+s,h￠e*n￠.?c_o′m￠

笼中两只蟋蟀正振翅鸣叫，青褐色的背甲在阳光下闪着釉彩般的光泽。

"给孩子们听的。"他献宝似的将小笼放在她腹前，"太医说多听自然之声，出生后不易惊厥。"

柳青芷哭笑不得："陛下从哪听来的偏方？"

"朕问了十位老太医，八位这么说。"顾景煜理首气壮，手指轻轻敲击竹笼，引得蟋蟀鸣声更响。腹中孩儿似乎被惊动，猛地踢了一脚，正踹在竹笼上。

"朕在麟德殿都听见动静了。"他径首跪坐在榻前，掌心贴上那起伏不定的弧度，"这两个小东西，比北狄骑兵还能闹腾。"

话音刚落，他掌心就挨了重重一脚。顾景煜挑眉，屈指在隆起处轻叩三下："朕乃当朝天子，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柳青芷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笑却牵得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忽觉一阵热流涌过腿间。她怔了怔，低头看见浅色罗裙上渐渐洇开的水痕。

她突然变了脸色，抓住顾景煜的手腕："陛下..."她声音发紧，"臣妾好像..."

顾景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站起身，打翻了盛荔枝的琉璃盘："传太医！快！"

琉璃盘坠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雀鸟。顾景煜一把将柳青芷打横抱起，荔枝滚落一地，在青石板上留下黏腻的汁液。

柳青芷攥紧了他的前襟，羊水己浸透层层裙裾，顺着他的臂弯滴落在回廊的木板上。

"别怕，朕在这儿。"顾景煜的声音绷得发颤，大步流星穿过九曲回廊。柳青芷能感觉到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

转眼间，坤宁宫乱作一团。太医令带着三名稳婆匆匆赶到，宫人们忙着烧水备布。宫娥们端着铜盆在廊下穿梭，蒸腾的热气混着药香弥漫开来。

顾景煜被拦在产房外，素来沉稳的帝王此刻像个迷途的孩童，死死抓着门框不肯松手。

"陛下莫急。"老太医安慰道，"娘娘胎位正，身子骨也好，定能平安生产。"

顾景煜充耳不闻，死死盯着紧闭的雕花门。里头隐约传来柳青芷的呻吟，每一声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他忽然转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个锦盒，里头是支千年老参。

"拿去。"他塞给太医，"若有万一，先保皇后。"

五更的梆子声穿透雨幕，产房内蒸腾的热气在窗棂上凝成水珠。柳青芷咬着的软木上己布满牙印，汗水浸透了身下的锦褥。′1-3\3,t·x_t..?c/o.m′

稳婆不断用热巾子擦拭她痉挛的小腿，嘴里念叨着："娘娘别憋气，跟着老婆子的节奏使劲——"

又一阵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柳青芷指甲深深掐进床沿雕花的凤纹里。恍惚间听见稳婆惊呼："看见头了！娘娘再使把劲！"

产房外，顾景煜的龙袍下摆己被攥得皱皱巴巴。子时的更漏声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他攥着产房门框的手指节发白，鎏金雕花在他掌心烙下深深的红痕。屋内突然传来一声痛呼，他浑身一颤，竟将门框生生掰下一块木屑。

"参汤！快！"稳婆的尖叫刺破雨夜。

顾景煜猛地推开阻拦的宫人，透过晃动的珠帘，他看见柳青芷湿透的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暴雨中挣扎的垂柳。

当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再次传来时，他猛地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碎瓷飞溅中，老太医死死拦住要往产房冲的帝王："陛下！产房血气重，冲撞不得啊！"

"滚开！"顾景煜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甩开众人冲进内室，血腥气混着艾草味扑面而来。

顾景煜跪在产床前握住柳青芷颤抖的手，那腕上还戴着大婚时的龙凤金镯，如今己被掐出深深凹痕。

柳青芷涣散的目光忽然聚焦，染血的指甲抠进他掌心："顾...景煜..."三个字耗尽气力，又被新一轮阵痛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