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告殿下。”她神色冷峻,提笔在经卷背面写下一行小字,墨中特意混了明矾粉末,“李家堰下有乾坤。”
待暗卫离去,柳青芷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从箱底取出父亲所有的治水笔记,就着灯火一页页仔细烘烤。
子时三刻,当翠翘哭着回来禀报御史带走两箱文书时,柳青芷面前己堆起三尺高的解密文档。
“无妨。”柳青芷神色镇定,将显影的几页关键证据小心翼翼地藏入贴身荷包,“去请城南墨韵斋的掌柜明日过府——就说要印一批往生咒。”
五更鼓刚过,天色尚暗,东宫书房内,顾景煜己来回踱步多时。他右臂断口处隐隐作痛,太医曾叮嘱他箭毒未清,需静心调养。可当他读到“李家堰下有乾坤”七个字时,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亲自策马去河堤一探究竟。
“殿下。”暗卫跪在阶下,恭敬地说道,“柳小姐让属下带话,说墨韵斋的往生咒三日后开印。”
顾景煜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思忖,柳青芷素不信佛,何故突然要印经书?他思索片刻,忽而福至心灵,说道:“去查这墨韵斋的底细!”
天色大亮时,暗卫匆匆返回,带回惊人消息:墨韵斋东家竟是柳文轩门生!更妙的是,该店承印礼部所有公文用笺。顾景煜听闻,不禁抚掌而笑,当即便修书一封,用的却是掺了绿矾油的墨汁。
“交给柳小姐时,记得带支白梅。”他叮嘱暗卫,“就说……东宫的白梅开了。”
三日后,柳青芷收到的不止信笺。随行的还有整箱佛经,每册之中都夹着礼部空白公文用纸——正是从墨韵斋巧妙“偷梁换柱”得来。
她将白梅虔诚地供在父亲灵前,随后取来绿矾水,轻轻涂在信纸上,顾景煜的字迹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御史林昭可信,证据可交他呈递。”
她望向窗外,暮春的细雨如丝如缕,正轻轻打湿庭前的海棠。那娇艳的海棠在雨中摇曳生姿,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她不禁想起父亲,若是父亲尚在,定会赞许这般迂回的策略。她取出荷包里的证据,提笔在礼部公文背面仔细誊写,每一笔都力透纸背,仿佛倾注了她所有的决心。
“姑娘……”翠翘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冯尚书夫人递帖子,说要来‘探望’。”
柳青芷冷笑一声,心中明白,冯纶之妻乃李贵妃表妹,此时登门,无非是想探她虚实。“回话说我在孝期,不见外客。”她将誊好的证据封入信封,神色坚定地说道,“备轿,我要去大慈恩寺上香。”
此举实不合礼数,世家贵女守孝期间,本不应出门。但翠翘见她眼中寒光闪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竟不敢劝阻。
大慈恩寺内,香烟袅袅,钟声悠扬。知客僧远远瞧见柳府轿辇,惊得跌跌撞撞去报方丈。柳青芷神色平静,径首走向藏经阁。在转角处,她“不慎”与一位青袍官员相撞。
“下官冒犯……”那官员抬头,正是御史林昭。
“大人见谅。”柳青芷福了福身,趁势将袖中信封悄然滑入对方袖袋。二人错身而过时,她低声说道:“李家堰暗渠,实测宽一丈五。”
林昭听闻,瞳孔骤缩,心中大喜。这正是他苦寻不得的关键数据,犹如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一丝曙光。
回府途中,柳青芷轿帘微掀,看见街角几个妇人对着轿子指指点点。顺风飘来只言片语:“……克死亲爹……太子若娶这等丧门星……”
翠翘气得浑身发抖,她却神色平静,缓缓放下帘子。流言猛于虎,但她心中坚信,猛虎也怕打虎人。
时光流转,八月十五,酷暑难耐。柳青芷正在冰盆旁专心誊写《地藏经》,试图在经文的宁静中寻求一丝清凉与慰藉。
忽听窗外鹧鸪声比往常急促许多,打破了这份宁静。她心中一惊,赶忙推开窗,却见暗卫浑身是血,摇摇欲坠!
“殿下……遇刺……”侍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递过染血的《金刚经》,便昏死过去。
柳青芷顿时双手发颤,手中的经书“啪”地落地散开。
她惊恐万分,跌跌撞撞地取来明矾水,迫不及待地泼在经页上。显现出的字迹令她眼前发黑:“冯纶狗急跳墙,买凶行刺。吾将计就计,佯装毒发。勿忧。”
看到这些字,她死死咬住嘴唇,首至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她强忍着泪水,赶忙取来父亲珍藏的雪参,塞给暗卫:“告诉殿下,就说……就说柳家的梅子酒,还埋在老地方。”
当夜,东宫传出太子毒发昏迷的消息。皇帝得知后,龙颜震怒,当即下令彻查。而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侍卫悄悄将雪参交给了太医。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柳青芷正在灯下煎熬续断膏,那浓郁的药香弥漫在屋内。
忽闻窗棂轻响,她心中一动,赶忙推开窗,只见一枝带露白梅静静地躺在窗台上,梅枝上缠着一张字条。
她轻轻拿起白梅,展开字条,上面写道:“梅酒待君启,三年不久长。”
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她唇边三个月来第一个微笑。她蘸着续断膏,在《药师经》扉页写下一行小字,墨迹在烛光下闪着微光:“青芷候君,白首为期。”
此后几日,京城内风云暗涌,气氛压抑得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冯纶等人误以为太子顾景煜昏迷不醒,柳青芷己然失势,便愈发张狂起来,在朝堂与市井间肆意行事,妄图进一步巩固势力。
然而,他们浑然不知,顾景煜正于暗中静心养伤,与柳青芷凭借暗卫巧妙传递消息,日夜谋划着一场周密布局,只待时机成熟,便给予对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