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静静躺着支狼毫笔,笔杆用南海沉香木雕成,尾端嵌着颗罕见的青金石——正是他眸子的颜色。
"去年在护国寺求的沉香,请了金陵最好的匠人..."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己被拥入怀中。顾景煜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有些重:"明日我若夺魁..."
"没有若是。"柳青芷学着他昔日的语气,指尖抚过他腰间玉佩,"你答应过的,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更漏声遥遥传来,顾景煜不得不松开她。临窗一跃前,他忽然回头:"对了,观礼时别穿那件杏色襦裙。"
"为何?"
"那颜色..."少年亲王耳尖微红,"衬得你太过好看,我会分心。"
窗外惊雷炸响,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两人交叠的身影。雨声渐急,如千军万马奔腾,却掩不住彼此如鼓的心跳。
他们紧紧相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共同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共同守护着他们的爱情和未来 。
十月初五,秋闱大比,这一日,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而肃穆的氛围之中。
文华殿前的广场上,旌旗招展,五彩的旗帜在秋风中烈烈作响,似在宣告着这场考试的重要与庄严。
观礼台上座无虚席,达官显贵们身着华服,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期待与好奇,他们都想看看这些年轻才俊在这场考试中的表现。
柳青芷坐在官员家眷区的最前排,她今日一袭藕荷色襦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
她的眼眸明亮而坚定,时刻关注着考场中的动静,心里满满都是对顾景煜的牵挂。
鼓乐声悠扬响起,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广场上空回荡。皇帝携百官缓缓入场,皇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神色威严庄重,每一步都踏出皇家的气势。
百官们身着朝服,毕恭毕敬地跟在皇帝身后,整个队伍整齐有序。
顾景煜身着月白儒衫,身姿挺拔,走在皇子队列中,他的气质儒雅,与周围的人截然不同。
目光扫过观礼台时,在柳青芷身上停留了一瞬,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们的眼神交汇,传递着无尽的默契与信任。
柳青芷悄悄比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安好,顾景煜几不可察地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今科考题——”礼部尚书展开黄绢,声音洪亮,在广场上清晰地传开。“论盐铁专营与民休息。”
此言一出,观礼台上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面露惊讶之色。这题目冷僻刁钻,明显超出常规,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料。
柳青芷攥紧衣袖,心中一紧,她看见顾景恒嘴角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算计与阴谋。
但她也注意到皇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顾景煜身上,似在观察什么,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
考场中央,顾景煜执笔的手顿了顿,他微微皱眉,思考片刻,随即从容蘸墨。他的眼神坚定,透着自信与冷静。
柳青芷悄悄展开袖中准备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整理的资料,在顾景煜抬头时做出特定手势。
两人隔着人海默契配合,一个眼神交汇便知对方心意,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
“柳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身旁突然响起尖细的嗓音。红衣贵女凑过来,她身着华丽的红衣,脸上带着一丝刻薄的冷笑,眼中闪着恶意的光。
“莫不是在给三殿下...递答案?”她的声音尖锐,充满了挑衅。
柳青芷不慌不忙收起绢帛,神色镇定自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姑娘说笑了,妾身不过是在记笔记。”她故意露出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卑不亢地说道。
“如此精彩的策论,自然要细细品味。”她的语气平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红衣贵女见状,只能悻悻退开,心中满是不甘。
而场上的顾景煜己经文思泉涌,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典籍和事例。他执笔的手稳如磐石,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时,恰如他脑海中奔涌的文思。
"盐铁之政,非独利也,乃国之命脉......"
笔走龙蛇间,他忽然想起去岁与柳青芷泛舟西湖时,那个蹲在盐码头观察力夫搬运的清晨。
小姑娘指着被盐水浸蚀的船板问他:"为何不将粗盐改在沿海炼制?"此刻这个天真的疑问化作了他笔下"因地制宜"的第三条对策。
主考官严太傅的眉头渐渐舒展。当顾景煜引用《盐铁论》中"与民争利,国必受其殃"时,这位古板的老臣竟不自觉以指节叩击案面——这是他在翰林院讲学时,听到绝妙文章才会有的举动。
"......故臣以为,当设官督商办之局于两淮,而放民营之利于闽粤......"
柳青芷在命妇席上攥紧了绢帕。她看着顾景煜笔下流淌出的墨迹,仿佛又见到那个在东院海棠树下为她包扎伤口的少年。
七年光阴荏苒,他眉宇间的青涩早己化作沉稳,唯有执笔时微抿的唇角,还留着当年的倔强。
"妙啊!"户部尚书突然击掌,指着顾景煜案上墨迹未干的答卷,"这'以商补官,以官监商'八字,可解百年盐政困局!"
皇帝的目光在儿子与柳家女儿之间打了个转。他瞧见柳青芷袖中露出半角的绢帕——那上面绣着并蒂莲的纹样,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闺阁千金之手。
老皇帝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元后也曾将这样的帕子偷偷塞进他的朝服袖袋。
"三殿下这篇策论......"严太傅捧着答卷的手微微发抖,"老臣斗胆,可作本届秋闱范本。"
顾景煜却望向命妇席。隔着十二道玉旒与袅袅檀香,他与柳青芷西目相对。
小姑娘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冲他悄悄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儿时约定的暗号,拇指与食指圈成环,其余三指舒展如蝶翼。
"儿臣惶恐。"他收回目光向皇帝行礼,腰间玉佩与殿角金铃同时轻响,"其实这'官民两便'之策,最早是......"
"是柳家丫头提醒你的?"皇帝突然打断他,在满朝文武的惊愕中捋须大笑,"朕早说过,柳家丫头有咏絮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