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柳青芷突然竖起食指，指尖还沾着紫薇花的花粉。她猫着腰贴近墙根，杏眼里跳动着狡黠的光："今日乞巧节，殿下答应带我逛夜市呢！"

墙外适时传来一声轻咳。柳青芷眼睛倏地亮起来，攀着老梅树虬结的枝干三两步蹿上墙头。

暮色中，顾景煜一袭月白锦袍立于巷内，衣袂间暗绣的云纹在晚风里若隐若现。少年身量又拔高了些，腰间另半块玉佩与她这方严丝合缝地配对。

"殿下！"她小声唤道，发间紫薇花随动作轻颤，抖落几星花粉。

顾景煜仰头，暮色将他轮廓描摹得愈发清俊。看见墙头晃悠的小脚，他下意识上前两步："下来。"

"接住我！"柳青芷忽然纵身一跃，藕荷色裙摆"哗"地在空中绽开，宛如月下盛放的睡莲。

顾景煜张开双臂，茉莉香扑面而来的刹那，温软的小姑娘己稳稳落在他怀中。她发间紫薇花擦过他下颌，激起一阵细微的痒。

少年耳根发烫，慌忙将她放下，指尖却不经意掠过她腕间金铃——去年他亲手系上的铃铛如今己磨出温润的光泽。

"胡闹。"他低声训斥，却伸手替她扶正歪掉的花钗，指节蹭到少女细腻的颊边肌肤，又触电般缩回。

柳青芷浑不在意，笑嘻嘻地理平裙摆褶皱，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给您！"那是个红豆簪子，朱红线缠绕成相思豆形状，簪尾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芷"字，像是用绣花针一点点凿出来的。

顾景煜接过时，发现簪身还带着她怀中的温度。他指尖在那个小字上摩挲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个螺钿锦盒："回礼。"

盒中一对珍珠耳坠静静躺着，米粒大的珠子圆润无瑕，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珠光。柳青芷"呀"地捂住耳垂，脸颊飞起红霞："我、我还没穿耳洞呢......"

"无妨。"顾景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等你及笄......"后半句消散在晚风里，唯有耳尖那抹红泄露了心思。

华灯初上时，他们混入熙攘的人流。柳青芷拽着顾景煜的袖角穿梭在灯海中，金铃铛随着雀跃的步伐叮咚作响。

她在卖糖人的老者摊前驻足，非要顾景煜吹个兔子；又在胭脂铺前流连，将试色的胭脂抹在手背，非要少年品评哪种最衬她。

"这个！"她突然停在巧果摊前，指着并蒂莲形状的糕点。粉白相间的莲花酥皮层层绽放，中心一点金黄莲蓬，栩栩如生得仿佛能嗅到清香。

顾景煜刚付完钱，小姑娘己迫不及待掰开巧果。她踮脚将半朵莲花举到他唇边，眸中映着万千灯火："乞巧节吃了并蒂莲，就能永远在一起玩啦！"

夜风掠过，吹散她鬓边碎发。顾景煜望着她盛满星火的眼眸，忽然忘了宫中嬷嬷教导的礼仪，就着她手咬了口巧果。

甜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看见柳青芷笑弯的眼里有自己的倒影。

"殿下快看！"回程途中，柳青芷突然指向天际。银河横贯夜空，两岸星子熠熠生辉。顾景煜抬头时，却觉袖口被轻轻拽住。

少女凑近他耳畔，呼吸带着巧果的甜香："听说在葡萄架下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她眼睛比织女星还亮，"明年七夕，我们一起去听好不好？"

顾景煜握紧了袖中的红豆簪。那枚歪扭的"芷"字此刻正贴着他掌心，像团小小的火。他望着两人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交融在一处，轻轻点头："......好。"

墙角的紫薇花在夜风中簌簌作响，落下几片花瓣，沾在少年肩头，宛如上天盖下的一个温柔印记。

暮色将柳府西墙染成蜜糖色，紫薇花枝探出墙头，在晚风里簌簌摇落几片花瓣。

柳青芷踮着脚去够最高处那簇花团，藕荷色衣袖滑落，露出腕间金铃铛细碎的光芒。

"要那支带露水的！"她拽了拽顾景煜的袖角，指尖沾着方才摘花时蹭到的花粉，在月白衣料上留下几点鹅黄痕迹。

顾景煜仰头望去，暮光透过紫薇花瓣，将那片片薄瓣照得如同琉璃。

他伸手折下她指的那一枝，花枝轻颤，抖落几滴晨露，正落在柳青芷仰起的小脸上。

"哎呀！"她轻呼，却笑着闭上眼。水珠顺着她睫毛滚落，在夕照下像颗碎钻缀在颊边。

顾景煜鬼使神差地抬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僵住，转而用袖口轻轻拭去那滴晶莹。

他指尖捻着花枝，忽然发现这支紫薇格外不同——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花心处一抹嫣红，恰似少女颊上那抹羞色。

"转身。"他声音有些哑。

柳青芷乖乖背过身去。发间原本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与金铃铛和鸣成趣。

顾景煜小心拆下她早晨胡乱别上的那支花，指尖穿过细软的发丝时，嗅到茉莉头油与阳光交融的暖香。

新折的紫薇簪入鬓角时，柳青芷突然转身。花枝擦过顾景煜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浑然不觉，只伸手抚平他方才摘花时弄皱的衣襟。

少女指尖隔着衣料掠过胸口，顾景煜屏住呼吸，垂眸看见她发旋处一个小小的旋涡，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好了！"柳青芷退后半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忽然发现少年肩头落了几片紫薇花瓣。

她下意识伸手去拂，却见顾景煜微微侧身避过，自己抬手轻拍两下，将那片花瓣悄悄拢入掌心。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照为两人轮廓描上金边。

柳青芷发间的紫薇与顾景煜掌心的花瓣同样鲜艳，而谁也没发现，她腰间丝带末端不知何时少了一截——此刻正静静躺在少年贴身的锦囊里，与那片花瓣相依相偎。

远处传来更鼓声，柳青芷哎呀一声，慌慌张张往墙上爬，发间金铃在月色中划出一道流光。

"殿下记得收好簪子！"她骑在墙头小声喊，"我、我明天就去找嬷嬷穿耳洞！"

顾景煜仰头望着墙头晃动的紫薇花，忽然希望时光就停在此刻。首到柳府后院亮起灯笼，他才惊觉站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