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远峰

“这位先生，您别误会，”那个年纪稍长的女护工连忙挤出一点笑容，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这老头子……他、他脑子不太清楚，喂他吃药，他总是不配合，还打人，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萧南陌。o|μ如&¨文*#a网ˉ !/最?e新|}-章§??节￡3>更|-新μ快}?眼前这个人太年轻，也太好看了，气质却冷得瘆人，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让她没来由地心慌。

“慌什么。”

萧南陌的视线从那瑟瑟发抖的老人身上移开，落在那几个护工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我又没打算阻止。”

此话一出，护工们直接愣住了，什么表情的都有。

男护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女护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琢磨了半天，才有点不确定地猜测出了对方的意思——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想多管闲事？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那个疑似领头的护工，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先生您是来探望哪位老人的？我帮您看看房间？”

萧南陌又笑了笑，这次的笑意似乎更明显了些，却也更冷了。

他擡手指了指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我就是来看他的。”

护工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萧南陌不再理会他们，迈步上前，在那瑟缩的老人身前缓缓蹲下。阴影笼罩下来，老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抖得更厉害了，把脸埋得更深。

他盯着那张布满惊恐与茫然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不值钱的物件。

“我还挺好奇，”萧南陌忽然开口，“这是你们自发的，还是有人授意？”

那几个护工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解释：“这位先生，您看您说的……我们、我们就是按规矩办事，这老爷子他不配合治疗，我们也是为了他好……”

萧南陌轻哼一声：“你的仇人还挺多。?￡精+武￠{小±|1说2网`e ?最a￥新.×章a节:更\新/?￠快;.”

老人似乎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茫然地擡起头，眼睛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辨认出了什么，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擡起，缓慢地、试探性地，抚上了萧南陌的侧脸。

“远峰……？”他喃喃地喊道，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粗糙的皮肤摩擦着脸颊，触感并不舒适。

萧南陌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将那只手从自己脸上挪开。

“很像吗？真可惜，我不是邓远峰。”

老人被推开，动作却没停，反而更努力地凑近了一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南陌的脸，似乎想看得更清楚。

然而，仅仅是几秒钟后，他脸上的茫然和希冀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

“啊——！”他猛地尖叫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神惊恐地瞪着萧南陌，嘴里反复念叨着，“不！你不是远峰！不是！！”

萧南陌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竟然浮现出几分饶有兴致。他甚至稍微倾身，音调骤然降了几个度：“哦？你认出我是谁了？”

老人被他逼近的动作吓得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嘴唇翕动着，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嗬嗬的、类似困兽般的哀鸣。

萧南陌微微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呢？”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蜷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老人。先前那点若有若无的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疯成这样，”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锥，“真是便宜你了。{?^0÷?0·?小]%说ˉ?网? μ无±¨?错\}￡内_?{容?”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清晰可见的憎恶，以及隐藏在深处的恨意。

“相比你当年对我、对我们做的那些事，你落得什么下场，都不为过。”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老人某个深埋的恐惧开关。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试图远离眼前的威胁。

角落里刚好放着一个供人休息的小几，上面摆放着水杯和一些杂物。老人胡乱抓起手边的东西，不分方向地朝萧南陌砸去！

“滚开！魔鬼！你是魔鬼！别过来！！”

一个白色的瓷杯带着风声呼啸而来。萧南陌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擡起左手格挡。

“啪！”

瓷杯撞在他的手上，应声碎裂，碎片四溅。其中一块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心。

变故突生，旁边的护工们终于反应过来，惊叫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试图控制住彻底发狂的老人。

“快抓住他！”

“老东西你疯了！”

“按住他的手！”

老人被几人合力按住，却依旧在疯狂挣扎，嘴里胡言乱语地嘶喊着，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放开我！放开我！血……好多血……他要杀我！远峰……远峰救我！不……不是远峰……是魔鬼！魔鬼来了！！”

混乱中，先前那个年轻的男护工瞥见萧南陌捂着手，脸色一变，趁着其他人将老人往房间里拖拽的间隙，急忙跑过来，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恐慌：“先生！您、您没事吧？手受伤了？！”

老人的叫骂声和挣扎声逐渐被拖远，最终消失在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里，只留下这一片狼藉和死寂。

萧南陌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鲜红的血珠正从掌心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处渗出。

他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心的血迹。

白色的湿巾很快被染上刺目的红色。

男护工看着那片红色，只觉得头皮发麻，魂都快吓飞了。这要是来探望的客人在他们养老院里受了伤，尤其还是被他们看护的老人弄伤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您、您别动！千万别动！”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去拿药箱！我们这儿有医务室，很近！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转身就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方向狂奔而去，脚步声噔噔噔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养老院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确实在不同楼层都设置了简易的医务点，因此护工其实没离开多久。但等他抱着一个半大的白色药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时，却发现刚才萧南陌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他一愣，急忙四处张望，正好看见萧南陌不疾不徐的背影，正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先生！先生您等等！”护工连忙追了上去，跑到萧南陌身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急地问，“您的手……伤口要处理一下啊！我拿来酒精和创可贴了！”

萧南陌脚步未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都流血了！”护工急得不行，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萧南陌受伤的左手，“我看看，至少要消个毒……”

他的手指触碰到萧南陌的手腕，目光落在他的手心上，整个人却瞬间僵住了。

萧南陌的左手掌心光洁如初，皮肤细腻，别说流血的伤口，就连一丝划痕都看不到。

护工呆呆地看着那只完好无损的手，又擡头看了看萧南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觉。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萧南陌自然而然地抽回被护工拉着的手腕，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接个电话。”他对着还在发愣的护工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走廊外走去。

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萧南陌却没有立刻接通，任由那旋律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直至自动挂断。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水汽的微凉，吹在脸上。萧南陌迎着风，穿过依旧灯火通明的大厅，最终停在了养老院的大门口。

夜色深沉，路灯的光线被高大的梧桐树切割成斑驳的光影。他站在光影里，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河水流淌声。刚才在走廊里的那一幕幕，以及更久远、更模糊的一些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让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像是站在一个孤岛上，比起冷，更令人恐惧的，是没有尽头的孤独。

手机屏幕还显示着于东城的未接来电提醒。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指尖微动，似乎想回拨过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将手机揣回兜里，擡步准备离开。

刚走下门口的台阶，手机铃声又一次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犹豫，拿出来，划开了接听键。

“喂。”

“看你左手边。”

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静静地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驾驶座的车窗已经降下，于东城正探出半个身子，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能看到他正擡着手，朝萧南陌这边用力地挥了挥。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被打破。路灯的光芒，车灯的光束，以及那个人模糊的身影，汇聚成一股暖流，精准地投射过来，驱散了萦绕在他周身的那层薄薄的寒意和孤寂。

于东城推开车门，快步走了下来。

萧南陌也迈开脚步，朝着那束光，那个人，走了过去。

两人在马路边相遇。于东城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安的解释道：“我没有刻意查你的定位，只是听到电话中……”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

萧南陌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