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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赐婚 圣恩浩荡,却之不恭。

第64章赐婚圣恩浩荡,却之不恭。+w^o\s*y!w..′c-o¢m+

我赏贺栎山东西的事情被景杉知道,专门挑下了早朝的时间过来捉我。

我将他叫进来御书房,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在我御书房内屏风、案面、博古架上面扫过来扫过去,我咳了一声,他这才回过来神,规规矩矩跟我行了一个礼。

“你我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么多俗礼,起来吧。”

我讲这么句话,旁边写起居注的小官就提笔刷刷写上几个字。

我这句话是说给景杉听,也是说给他听,景杉从地上整衣而起,像模像样地也跟我兄友弟恭一阵,讲一些“惶恐”“荣幸”“叨扰”的话。

干脆我烦了,将写起居注那一位叫出去,说:“除非朕叫你,寻常你别来了。”

当皇帝许多规矩,朕还没有习惯,但皇帝威风已经会耍了,他犹犹豫豫想要开口讲些什么,我呵他一句,“朕的旨意,你听了就做,其他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也跟着跪在地上惶恐了两句,然后就退了出去。

——若我所料不差,这笔转过头他就得记上去,准没好话。

房间里面只剩下景杉和我两个人,门一关上,他就亮着眼睛凑到我身边,“三——皇上,听说你赏了贺栎山一些好东西,宫里边四五个太监一起才搬回去他安王府。”

“怎么?”我斜睨他。

“臣弟近来囊中羞涩,也有许多喜欢的东西,没有办法收入府中,府上冷清,许多人看了都觉得不像话。”

老招数,还过来用。

“所以?”

“臣弟想,皇兄若觉得皇宫里面哪里的东西要更换,不如把那些换下来的次品交给臣弟来处置,譬如臣弟听说皇兄你登基之后,宫中许多宫殿都重新布置,包括你如今的寝殿,也去到父皇曾经那间的另一头了,动静这么大,扔出来好多东西,浪费铺张,外面人知道了不好。”

皇宫里哪来的次品?换下去的,说不定比换上去的年岁老,更值钱。

他来问我讨东西,还好像帮了我大忙一样,要我倒欠他人情。

我没有说话,他两个眼睛又黑又圆,直勾勾将我看着,我躲开他眼神,“其实最近不瞒五弟你说,朕刚一登基就听说国库空虚,赏给贺栎山之后,朕就后悔了,如今朕正在想法子筹钱,你来得正好……”

我劝他捐一点,他说想起来自己还有一点事,给我赔罪要走。

我叫住他,“有一件事,朕不方便自己去办,你帮我去办了,宫里边换下来的次品,朕都赏给你。·x_x*n′y!d+..c^o\m¢”

他转过头来两眼一亮,张了张口话没有说出来,伸出去的脚又缓缓往回缩了去,脖子一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皇兄都没法招架的事,臣弟哪里有这个本事,恐怕办砸了,给皇兄丢脸。”

他现在学聪明一点,见着鱼饵,要先去看上面有没有钩子扎他的嘴。

“这件事好办,且你去最合适。办砸了,朕也恕你无罪。”

御书房中只剩我一人,宫中安静,奴婢走路都轻着踩,有时候不注意,都不知道旁边还站着人。皇宫太大,比我的晋王府大得不知道哪里去,讲出去话,要一个传另一个,才传到真正该听的那一个人耳里。

其中传错了一个,最后就谬以千里。

景杉误以为我和林承之之间有过什么,他去,绝对不可能传错。

许多话交代给他,他能理解。

登基大典之后的深夜,我将万霖叫进来宫里,预备了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跟他讲了。

“朕要大赦天下。”

听完,万霖沉默了。

他一把灰白交错的胡子在烛光之中弱不禁风抖了两下,身体颤颤巍巍地躬下去,脑袋低得能看见半个后脑勺。

“皇上甫掌天下,仁慈世人,这件事情依照臣的看法,确实是一件能够彰显圣上隆恩的好事。”

我白天刚在贺栎山那里品多了他的话里有话,这会儿脑子尚且灵光,霎时间琢磨出来味。

他亲眼看见我逼我父皇退位,也外面许多人说我杀太子和段景昭,我还亲自带兵围捕了皇后,先斩后奏把她扔进了大理寺地牢。

刚一登基,我玩大赦天下这一招。

他的意思,如果我想要通过这样手段让朝廷大臣改变对我看法,那么可能收效甚微——最后那半句,反过来听,是他的真心话。

顿了顿,忽然之间他又将头昂起来,皱巴巴的脸皮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睛,眼中精光摄人,“皇上即便赦免天下人,但有一个人,皇上万万不能赦!”

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面。

“是谁?”

“林承之。”

我多此一问。

我怫然站起来,“若朕非要赦呢?!”

他说这等佞臣贼子,如果我要赦,就是将国法朝纲视若无物,动摇江山根本。冒犯君威之人若不斩,天下动乱,朝夕之间。

就这么一件事,他越说越严重。

段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不能够饶恕我的罪过,这件事情他不能够帮我办,谁办了,谁就是罪人。整个朝廷的人都会反对我这个新主,他不能够做这等奸佞。+j-i/n·c?h_e.n^g*h,b·g\c′.\c*o^m!

我没有松口,他脸上决绝之色一闪而过。

我心上一颤,转眼就看见他往我御书房那一根顶着房梁的朱漆大柱上撞。

马上,我冲过去将他拦下来。

他没死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说也想要随先帝而去。

我让人把他带出了御书房,顺便,叫了个御医去相府照看他身体,每日跟我报。

怕他没撞死,又被我气死了。

史书之上,我这个罪无可赦之君再多一笔罪过。

他说整个朝廷都没人办,我不信,又叫了两个过来,他撞柱的事情传出去,开了一个好头,都说要撞。

朕都拦了下来。

林承之暂时救不出来,我让景杉去给大理寺传话,可以审,但不能动刑,也给他传,叫他好好养伤。

无论他参太子和皇后,还是他暗藏匕首行刺我父皇,都是大事。

大案子,办的时间长,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朕不发话,就没人敢斩。

当上皇帝,麻烦事仅仅是一个开始。

想办的事办不了,不愿意办的事不愿意见的人,案牍公文,飞絮一样不断往我御书房里面飞。

我父皇卧病太久,许多事务堆积,都要我赶紧拿主意。

我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在佶屈聱牙的字缝里面打转,三魂七魄都感觉跟着批过的奏章一块卷走了,就在这种时候,还有大臣接二连三,催促我赶紧办另外一件麻烦事。

“皇上孑然二十多载,说句不好听的话,已经是过错,现在最要紧事就是充盈后宫,早日诞下皇子,让江山有继。”

如此这般的话,我听到耳朵都起茧子。

为君之威,令我烦恼,为君之责,令我更烦恼——无论如何,他们所做的都叫忠,过来烦我,我不能够避。

最烦恼的时候,我就想起来贺栎山。叫他进宫来,陪我走走,散心。

他知道我这样情况,说:“皇上这一颗真心,一丝一毫也不肯分给别的人。”

我停住脚。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答。

我跟林承之的事,正经其实我只跟他提过。

想了想,我道:“怀深倜傥人物,坐享齐人之福,朕愚于此道,许多事机缘巧合,远远不及,叫怀深笑话。”

我年少的时候,我父皇其实本来准备给我说一门亲事,后来我被我外公带去了吴州,这门亲事就这样没有了下文。

那个原本要与我结亲的女子,如今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我现在的烦扰,只是朝中许多势力交错,娶这个娶那个,牵一发动全身。

一盘棋,下错就没有悔。

贺栎山笑道:“臣玩笑话,皇上总是当真,叫臣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面前,臣总是惭愧。”

其实在他面前,我该惭愧。

我有愧于他。

他不知。

我父皇那么多有待处理的奏章之中,有一本我藏起来,看了很多遍,终于将写奏章的那位叫进来宫中。

贺栎山他爹老安王是太祖赐封异姓王,从前太祖起兵,他爹跟太祖结拜了兄弟,出生入死打下江山。

这江山公正地说,有他爹一半功劳。等太祖当了皇帝,将最好的一块地,冀州拱手给了他爹,要他子子孙孙蒙荫,坐享富贵荣华。太祖对他没有戒心,等我爹当了皇帝,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心中觉得老安王拥兵自重,不削要成大害,各种各样的折子也是这么参的,说前朝分封异姓王,遗弊无限,又或者说老安王在冀州只手遮天,冀人只知有安王,不知有皇上。

如此云云。

满朝文武,没一个看得惯老安王,都觉得他狼子野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推翻了我父皇,自立为主。

终于我父皇等到一个机会,他大寿,老安王进京献礼,我父皇就这么把他给扣下了。

说他身体不好,要京城的名医给他医好了,他才能够走。

圣恩浩荡,却之不恭。

老安王一家,就这么安定在京城。

他的兵留给他幺弟,贺初泓,以及其他几个亲信在带。老安王一家在京城为质,那边就不敢动兵——我父皇是这样打算。

贺栎山贵无可贵,封无可封,只是不能够离京,一辈子困在这里,享他的富贵荣华。

他是我父皇养在京城的笼中鸟。

风流、纨绔、荒唐,没有人在意,反而他心中有志,文武韬略有成,可能害了他。但是不巧,他这样狼藉的名声在外,因为相貌好,仍然有女子将他看上。

这女子是皇后那边的小辈,叫马堇薇,皇后宠爱她,准备成全他们一对眷侣。

折子是万霖写的,他给我父皇上书,说首先绝对不能让这两个凑在一起,否则贺栎山在朝中的势力更进一步,皇后那边亦然,有将我父皇架空的可能。其次安王早晚要成家,与其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着,不如我父皇做主,给他牵线搭桥一个贵女。

——万霖这个人,现在我发现,有这个爱夸张的毛病。

关键是,他夸张的角度都是有的放矢,叫人看了心中不安,只能够这么办。

“万相觉得,挑哪个赐婚给安王,比较妥当?”我将折子掷他身前,“朕眼光不好,看的人总出岔子,你来替朕把把关,出出主意。”

万霖给我列了几个人选,从家世背景到仪表品行,每一个他都如数家珍——可见这件事他谋划得深,心心念念很久。

他忠。

只是仍然,有一些小的算计。

每个人他讲出来,都有一些小毛病,这里好了,那里就不好,很难选的人里边,出来一个方方面面都还可以的,只有一点点点点毛病,综合起来选她最好的人。

我刚觉得这个行,擡起头就看见他两面皱巴眼皮之下黑浊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其实他已经选好了,其他人,不过是他后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陪衬,显得他并不是在替我断。

“就这个吧,万相提的,朕觉得行,所有大臣当中,万相能解朕意,朕的烦心就少一点。”

有了你,朕的烦心多了不是一点半点。

万霖眼光明晰灼亮起来,转身将折子捡回去,走了。临走之时,朕让太监专程去送他。

当年才俊,如今腐儒。

可惜他在朝中名望不小,朕还要用他,保不准什么时候,他就松了口,让朕称心如意办自己想要办的事。

由我自己这件事开头,顺理成章,我引到我想谈的那件事上。

“许多佳人恋慕怀深,怀深却至今未娶,朕有惑,想听听怀深心中所思所想。”

贺栎山沉吟片刻,道:“皇上不知,花丛之中臣流连忘返,独娶一枝,臣担心后院失火,燃到臣身上,名分这种事很多讲究,臣说句不道的话,放在臣府上的都一早知道臣的品性,其他不愿意招惹臣的,臣也不愿意招惹。”

他的意思是,他觉得朝中许多大臣应该也不愿意将千金许配给他。

其实不然。

名利富贵,天底下的人,虽然清的不少,但俗的还是占大多数。

“怀深担心娶回去的王妃吃醋善妒,将怀深家中搅得一团乱麻,朕心中有一个人选,朕替怀深瞧过,家世背景都好,貌贤端庄,也是一位才女,素来有一些雅名,怀深愿意,朕为你做主这一桩婚事。”

我说完,周遭一时安静。

咫尺之间,我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声,与风声不相上下,在我耳朵里面争锋。

花色浓处,万千霞光披身,他侧过首,“皇上安排,怎么都是好的。”

声音没有起伏,脸上笑意浮过,缓缓又落下去。

我一颗提上来的心,坠回去。

“怀深放心,你的婚事,朕让礼部亲自帮你去办,天下最贵,你我亲如血脉共连,不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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