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疫锁三不就是死遁?来了!……
“徐医官晕倒了!”苏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城隍庙替人施针。_x,s+h!a¨n+j~u-e^./c¢o/m!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换掉,身着淡红色圆领长袍,脸上用面巾裹住。虽然徐慎之调配出的药使这些人的症状减轻不少,可竟然还是有人陆陆续续的死亡。南泽附近所有的医者全部被召集过来,部分学徒守在城隍庙负责施针。可人手还是不够。苏逸看不下去,便不顾苏月的阻拦,替生了病的灾民施针。这段时间天气越发的炎热,县中的人多数也开始有了发热的症状,城隍庙渐渐已经不能容纳他们这些人。苏逸擡头,看着不远处又被擡出去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不远处的角落,抱着孩子的妇女无助的哭泣着,还有因为疼痛难忍哀嚎的病人,所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苏月这一声疾呼便将苏逸心神唤回。他神色一僵,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手下的病人,疾速起身,问匆匆赶来的苏月:“怎么回事?”“徐大人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今日在‘避疫所’研究病情,忽然间的就晕倒了,现在还没有醒。”苏逸道:“我们去看看。”他话音刚落,眼前忽地一黑。苏月眼疾手快,扶住他,声音焦急:“少爷,你还好吗?”苏逸摆了摆手:“起身太猛,无事。”他只是简单的这样想,却不知这正是第三种疫症。一个时辰前,徐慎之正在散发出股股恶臭的房间中,解剖第一批死掉的疫症患者。他们身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瞳孔整个变成了黑色。徐慎之额头微微冒出些汗。可能是这段时间休息时间过短,徐慎之总觉得自己眼前雾蒙蒙一片。他一只手支起,轻轻晃了晃头,眼前又开始出现雾蒙蒙的重影。他揉了揉眼睛,这段时间怎么老是看不清东西,光也暗下来许多。终于,徐慎之想将那具尸体翻个身,他手上带着东西,却抓空了。下一秒,他便一脚踩空,直直得昏倒在了那几具尸体旁。巨大的撞击声吸引了外面守卫人的注意。¢x?x~s/s\y*q′.·c_o^m,——苏逸看见躺在白布上的人时,一时还有些头脑发懵。“死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去探徐慎之的鼻息。“没有呼吸。”一旁的医者说道,头低垂着,似乎是默认了这个信息。苏逸手颤抖着。他的那双眼睛漫上一层水雾,迷迷茫茫,看不太清面前的那几具尸体。“大人,下官揣测,徐大人应该是也是感染了疫病。”“可这些......症状并不相同啊!”苏逸声音发颤,微微俯下身,去覆盖徐慎之那张安静的面容。他的眼睛闭上,苏逸却不忍直视,无力的瘫坐在地,不敢相信,又去探他的脉搏。没有分毫还活着的迹象。徐慎之的确是死了。“或许...”剩余的医官对视一眼:“或许这正是第三种疫病。”苏逸伸出一只手,却看不清眼前的苏月:“症状呢?”“目前还不太清楚。”那医官说。苏逸默然一瞬:“症状应该是,昏厥,眼前一黑,然后慢慢的看不清东西。”苏逸面上还围着面巾,他摸向徐慎之的袖中。前几日他交给对方的那几封书信还在,整整齐齐的叠起。还在啊......苏逸的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抓起,死死的揪住,他的内心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哀。这一天总会到来的,他知道。苏逸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先死去的却是徐慎之?而不是他?苏逸忽地一声笑了。可那笑声却无由来的让人感到崩溃,绝望。苏月听见那句笑声,浑身一僵,声音有些发抖:“少爷...”他似乎还不能够相信面前的人已经死亡,跪坐在地上,手中死死捏住自己的信纸。苏月想要将他拉起。苏逸手指无意识的发着抖。“徐大人,南泽还有百姓等着您醒来救他们,前几日您还说要帮我带信,殿下还未来到,我这几日头晕眼花,您还未给我把脉,未曾教我如何配药,很多事情您只许诺,却又不肯再醒来看一看......”他的声音也跟着发抖,却只能听到鼻音。/w?o!s!h!u·c*h_e?n~g,.·c!o*m¨苏月已经哭的满眼都是泪花,身旁的医者皆是于心不忍,背过身去。苏逸眼中还挂着一滴泪。他仰头,拼命的扬起笑容,盯着剩下几位医者,却让他们依然看得出对方眼神的空洞:“......辛苦各位了,请务必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阿月,这些东西等到谢明眴来了以后便交给他。”苏逸蹲下身,将书信放下:“将我的医书纸笔取来。”苏月看着他后退,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苏逸要留在这个地方。他几乎快要跪下来哀求:“不要,不要抛下阿月,少爷,我求求你了......”苏逸只能循着声音望过去,眼前只有雾蒙蒙的一片。他隐约只能看到那道橙黄色的身影,还有头重重砸在青石砖瓦上的声音。苏月根本不能够听得见苏逸的声音,他只是疯狂的磕头,额头处已经隐约可见血痕。苏逸心脏皱缩。他低头,又轻轻唤:“我还等着你把信交给谢明眴呢。” 苏月呆滞地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苏逸,极致的痛苦让他无法发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重复的流泪,摇头,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声音去,却让人一个字都听不懂。苏逸却听懂了。苏月在说:“不要抛弃我。”苏逸闭了闭眼。他屏蔽掉苏月的声音,下令:“来人,把苏月带出去,不许再靠近这里一步,”苏逸道:“将目前有此症状的患者带入此处‘避疫所’,我负责研究药,明后彻底封禁。县中事宜,皆交由安县丞处置。”直到耳边再听不到声音,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苏逸才终于睁开眼。他的脚下,是徐慎之的尸体。不远处已经陆陆续续擡进来一些昏死过去的病人,还有一些无力的晕倒在地。苏逸已经接到纸笔。世界在眼前,已经裂成碎片,血的味道充斥在口腔,耳边的声音开始逐渐尖利,像是拥玻璃砖角,缓缓地划在他的头骨头之上,发出刺啦的声响。苏逸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他无意识间用手去触摸,下一刻,沾着泪水的手指抚摸向纸张。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痉挛,却还是俯身记录。“初病者,面如蟹腹,尺脉呈败絮,略有头晕目眩之症......”“后额角落汗,气短声嘶,质淡胖,边现齿痕,苔薄白而润......”“再后视物体昏渺,如水中观月,瞳孔无异状,对烛无缩瞳,诊脉疏乍数,如雀啄食......”“后,四肢厥冷过肘膝,脉象如屋漏滴水,良久一至......”这份文书送到医官手上时,外人已经完全不清楚‘避疫所’中的场景是什么样的。那医官细细研读,直至最后,他已经无法分辨的清楚最清晰俊秀的字迹。字脉沉滞如风中片枯骨,像是每个字都在受着极大的煎熬,夹棍下的横竖变得扭曲。似乎见字,便能感受到写下这些字体的人他当时所受到难以言说的痛苦。通篇皆是病入膏肓之相。等到最后一字体结束后,那医官茫然的触摸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已有一滴泪滑落。原来感同身受是这样的。他能够看到苏逸所看到的那片白,像是永不熄灭的光,刺穿他的眼睛,像是看着冰锥刺骨,却还要眼睁睁堪堪看着他扎穿自己的身体,流出血淋淋的血水。他确实能够看见那个纤瘦的的背影,那张被面巾遮挡,无神却仍旧漂亮的双眼,那双颤抖着的手,在最后极致的痛苦中,写尽这最后的文字。他忽地起身,想要去看看“避疫所”现在究竟如何了。等他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苏大人称呼为阿月的少年,挺起腰背,直直跪在“避疫所”那个白色巨大的棚前。他快走两步,想要将人扶起。却发现苏月哭的通红的双眼,面无表情,死死的盯着那道白帘。那里面有他的少爷。里面还在断断续续的送出纸张来,不过那些字体,实在不敢叫人再恭维。苏月的睁大红肿的双眼,尽力的分辨,然后跪在原地,一字一字的誊抄。那医官站在原地,看着送出来的信纸上的字迹,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涌上心头。不知多久过去,苏月安静道:“少爷是不是累了?”那医官还在对照着苏月的抄写细细的读,听闻此,他回答:“太阳落山了,你家少爷该休息了。”“那他明天还会给我写信吗?”那医官也不知。他只知道,跟一群犯了病的病人关在一起,只会加重病情,苏知县明日能否醒着还是一件难事,更别提还能写信了。但他还是回答:“会的吧。”“不会”,苏月死死抿住嘴唇:“少爷会给谢大哥写信,但不会给我。”那医官一顿:“谢大哥?”苏月痛苦地摇头。医官没说话了。接下来都是苏月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直到天色彻底黑下,苏月还在棚前跪着,那医官早已离开,这里只剩下他和两名守卫。“苏公子,回去休息吧。”一个守卫实在看不下去,轻声提醒。苏月轻轻摇头:“少爷还没睡。”剩下那个侍卫和他对视一眼,安静的不再说话。“又有一张。”苏月瞬间擡起头来,跪着接过,俯下身,借着微弱的光,一个一个辨认。那是一张药方。苏月平静地将那一方药方交给一旁的侍卫。“说不定会有用。”“会的。”苏月尽力扬起笑容,可那侍卫却清晰地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划过他的眼角。苏月重复道:“会的。”这是一夜。一夜无眠。苏月崩溃的看着那最后一张送出的纸,提起笔,颤抖的记下。苏月此刻意识到,比断骨更疼的,是清醒的一笔一画的描画苏逸教他写下的第一个名字。所有的东西碎裂崩塌,刺激着他的灵魂。原来这个世界,可以这么安静。他想起苏逸曾经教他写字,笑意盈盈的教他练字,替他教育谢明眴,看向他的时候永远都在笑,然后揉一揉自己的脸颊,死死的抿着唇替他包扎手掌。原来那些曾经温暖的东西,也可以变成刀,一下一下,剜心,剔骨的刺向鲜血淋淋的心脏。苏月又去笑,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却笑得喘不过来气,笑的胸腔中涌出的血堵住器官。他的手死死扣进泥土之中。直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告诉他,手指的伤口或许血肉模糊。那两名侍卫想要将他扶起,却在蹲下身的那一刻试图低头去看纸上写下的内容。纸上写着,阿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