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四
一丝微凉的气息,轻轻吹拂过她的脖颈。搜索本文首发: 小说皇 xiaoshuohuang.com
曲苏险些尖叫出来,拧身就要挣脱出那不知是什么怪物的侵袭,却不想对方比她更快,几乎在她转身欲走的一瞬间,再次将她圈了回去。
曲苏仓皇抬头,她心脏跳得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眼眶发酸,双拳紧握,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而轻佻的笑声。
那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双眼。
凤眸清澈,绵延的尾端绵延出上挑的一抹,不知为何,竟然染上微醺的淡红,就连看向曲苏的眼神也不是她从前熟悉的淡漠或微嘲,而是某种令人膝盖发软的脉脉含情。
环住她腰身的也不是什么可怖怪物的尾巴,而是他的手臂,不知何时,他已步步紧逼,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客栈的那张方桌上。
曲苏双眼微朦,有几分不可思议:“青玄?”
可他开口,确实是青玄的嗓音,清淳微凉,吐字凌然:“是我。”
他拥着她,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明明很轻,却又让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你这里受伤了……”
他微微垂眸,俯身看向她的肩颈,漆黑的眼睫鸦羽一般,浓密卷翘,他观察得格外认真,浑然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人之间几乎仅隔着一件单薄的兜衣,绸缎布料比婴儿的肌肤还柔软,此刻已悬悬欲坠,曲苏脸颊滚烫,却怎么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青玄,你……”
她想说,你离我远一点儿。却在下一瞬,惊得整个人险些跳起来。
因为青玄不知怎的,就在她喊他名字的那一瞬,突然更凑近了些:“不疼了。”
说这话时,他已吻在了她的伤处。
曲苏浑身酥软,一动也不能动,只记得喊那个深藏在心底的名字:“青玄……”
青玄的脸微微逆光,朝她俯低时,几乎令她看不真切他的轮廓。
他就那样朝她吻了下来。
软软的,还微微有点凉,好像从前在江南吃过的樱花玄饼。
曲苏忍不住微微侧头,将头更深地扎进柔软的枕头里,轻喃了声:“青玄……”
一道绿色的身影站在床前,纤白的指尖缓缓流泻出淡绿色的细碎流光,人影望着将脸埋进枕头的曲苏,低喃道:“神尊,是你吗……”
豁然起身时,已然天光大亮,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刚刚发生过一般。
曲苏难以置信地站起身,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梦了什么,飞快奔到院子的水井,往滚烫的脸颊泼了两把凉水。
“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小师妹苗苗和小姜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苗苗一脸震惊,小姜则盯着曲苏酡红的脸颊,双眸若有所思。
曲苏木着脸,一派镇定之色:“昨晚喝大了,醒醒酒。”
苗苗脸上震惊之色更甚:“昨晚不过喝了三坛桃花醉,师姐你从前不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吗?”
小姜在一旁阴阳怪气:“老话说,这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苏在心底不由自主地补上了后半句:色不迷人人自迷。
“啪”一声,曲苏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这下连小姜都惊了:“苏苏!”
该不会真被他昨天乌鸦嘴给说着了,他家苏苏这出门一趟,喜欢上什么人了。而且很明显,是曲苏喜欢上了别人,对方还不喜欢她。
昨晚曲苏疯狂灌酒、莫名的感慨和此刻的一系列反常举动,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失恋!
原本来的路上还有几分迟疑的小姜顿时坚定了决心,朝苗苗使了个眼色,又对曲苏道:“苏苏,有个特别适合你的任务,接不接?”
曲苏正在刷牙,听到这话险些把嘴里的竹盐一口吞了。她缓缓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道:“小姜,苗苗,我是做什么错事了吗?”
小姜和苗苗一起摇头:“那不能。”
曲苏道:“那为什么我这才回来,就又给我派任务?”
苗苗一听这话顿时笑眯眯的:“师姐,这任务你听我说完,包你喜欢。待会咱们只是先让你走一趟,去见见人。真正出任务要过完上元节,才会启程呢。”
曲苏进内室更衣,苗苗一路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把整个任务给介绍了一遍。别看苗苗只有十五岁,已经单独出过好几次任务了,整个落羽里面,她最钦佩的人就是曲苏。前些日子她知道曲苏很可能不会赶回来过年,还很失落了一阵子。昨天得知曲苏回来,当即下厨做了好几道曲苏最爱吃的菜。
苗苗嘴巧,小姜稳当,这两个人又一贯和曲苏亲近,君翊才会把游说曲苏的任务交给这两个人办。
曲苏很快就听明白了:“所以这意思是让我去见一趟这位振远镖局的少东家,顺便吃顿好的?”
小姜道:“是这么个意思。”
曲苏拿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托盘:“那这新衣服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快过年了,新衣服咱们人人都有。大哥向来疼你,这几件衣裳早就给你备好了。”苗苗说着,嘿嘿一笑,凑到曲苏身边咬耳朵:“师姐,你就去一趟吧。这位少东家别的不说,那张脸长得可真是……”
曲苏宿醉刚醒,昨天夜里又做了那样一个不堪回首的长梦,此刻正歪在椅子上懒得动弹,一听到苗苗这欲言又止的话头儿,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儿,来了几分兴致:“长得很好看?”
小姜本来不想参与这些女孩儿家的八卦,可一想到自己刚刚洞察的真相,痛心疾首地点了点头:“以我身为男人的眼光来看,那小子长得确实还可以。”
曲苏挑起一边眉毛:“评价这么高?”
须知小姜自己就长得“很可以”,寻常人尤其是男子的皮相,到他嘴里很难得到个正面评价,能让他赞一句“还可以”,那应该是相当可以了。
苗苗也道:“师姐,确实挺好看的,而且性子也很有趣儿,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曲苏眯了眯眼道:“你都见过人了,还挺满意人家,为什么不自己接了这任务?”
苗苗晃了晃脑袋:“师姐,我不是为了这任务去见他的,是前些日子凑巧在街上撞见过一回。”
小姜道:“而且这任务也不适合苗苗。说好了,人家这趟要的是保镖,谁来搅事儿,再出手杀人也不迟。让苗苗杀人还成,保人,她还欠点火候。”
曲苏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一趟。”
她嘱咐苗苗:“那午饭就甭给我留了,我吃饱了就回。”
流霞城最好的酒楼,叫流霞酒家。
流霞酒家的左手边,是城内最大的赌坊,右手边,是城内最好的花楼。最妙的是,这酒家、赌坊和花楼,都是同一老板开的。因而这三家彼此楼阁相连,足不出户,就可以吃喝玩乐,尽享风月。
也正因为这家酒家与花楼赌坊相连,每每来这个地方吃饭,总能知道各式各样的精彩八卦。
曲苏走遍大江南北,也没见过第二家这样的酒楼。因此在听说今天约人吃饭的地方就在流霞酒家之后,曲苏心里对这个地点选择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做菜好吃的酒家不常有,做菜既好吃还能随处听闻八卦的酒家,更不常有。
进店时,曲苏与一个男子几乎同时迈过门槛,她动作微滞,侧眸朝对方看去,偏巧那个人也在侧首看她。
只见男子脸上戴着一张造型独特的面具,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以下的轮廓。尽管只是匆匆一眼,也足以看清面具之下男子的眼眸。他的眼瞳是少见的浅茶色,眼尾缱绻悠扬,哪怕只是朝着曲苏看似不经意的一瞥,那双轮廓极美的眼眸也难掩主人的风流之态。
曲苏自认遍览美人无数,可身为男子生着这般顾盼生姿的一双眼,也是极少见了。尤其对方脸上那张造型精巧的鎏金掐丝面具,曲苏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人,是她刚回流霞城那日,在城门附近从一名黑衣人手上救下的男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殷和?
殷和显然也认出了曲苏,浅茶色的眼瞳迸发出欣喜的光芒:“是你!”
这人虽然生得漂亮,脸上的神情却藏不住心思,真有点从前刚认识阿秾时的那种感觉。曲苏忍不住勾起嘴角,毫不遮掩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怎么,殷公子这是安顿好了?那日我介绍的客栈还不错吧!”
殷和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来,想要摘下面具,又有几分羞赧,这样一迟疑,再看向曲苏时,那眼神里就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那天多亏了女侠……”
曲苏被他这番动作逗得忍俊不禁:“怎么,你这是终于知道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烦恼了?”
殷和微微弯低了头,修长的手指向脑后轻轻一抹,当着曲苏的面摘掉了面具。
尽管早对这人的惊人美貌有了心理准备,可在殷和抬眉凝眸看向她的一瞬间,曲苏发现自己还是可耻地沉醉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殷和这小模样生得也实在太招人喜爱了。单纯论容貌的话,青玄还是更胜一筹。但他一天到晚都那副淡淡的模样,相较而言,殷和的一颦一笑更给他本就绝色的容貌加分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这样有几分羞涩、几分彷徨的模样,就很勾得人心痒痒。曲苏咳了一声,朝酒楼里间扬了扬下巴:“这间酒楼在流霞城挺有名的,周围连着的几家都是他家产业,吃喝玩乐连成一体,很方便。”
殷和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茫然:“我不太知道这些。今日来此,是与一位当地的朋友相约,有一桩买卖要谈。”他看着曲苏,眼睫低垂,似邀请似恳求,“那日你救了我,我还未好好谢过呢,不如……”
曲苏摆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今天也是约了人谈事,咱们各谈各的,互不干扰。”
见到美人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曲苏唇角弯弯,朝殷和摆了摆手:“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