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走廊,死寂如墓。
狼骑军的血汇成细流,顺着地板缝隙淅淅沥沥滴落楼下,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吧嗒”声,像一场迟来的血雨。
当最后一滴血落尽,喧嚣彻底沉寂。如同夏日暴雨骤歇,天地被洗刷得一片澄净,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宁静。
许舟拄着臭肺,疲惫地站在微熹的晨光里;
那铁塔般的重剑甲士跌坐在墙角的阴影中,面色灰败,靠着墙壁艰难喘息。他捂着胸前致命的创口,徒劳地想延缓生命的流逝。
胜败已定,具象而冰冷。
许舟望着满廊尸骸,心头并无半分喜悦,只有沉重的虚无。
寂静里,甲士吃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能……让我看一眼……剑种吗?”
许舟沉默,只是静静等待终结。
甲士咳出一口血沫,虚弱地讥讽:“小气……鬼……别以为得了剑种是福……从你修行那天起……一辈子都得活在……山长的阴影下了……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许舟轻声问:“剑阁在北狄……地位很高?”
甲士眼神开始涣散,喃喃道:“那可是……剑阁啊……”
“你见过……禹显吗?”许舟追问。
甲士涣散的瞳孔似乎动了一下:“禹山长的……名讳……也是你能……”
话音未落,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下一刻,地上的重剑骤然燃起炽白烈焰!火光如烈阳,瞬间将昏暗的客栈映得亮如白昼!那柄伴随甲士征战的重剑,在火焰中一寸寸腐朽、崩解。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并非来自地面,而是直接响彻高平城的上空!
许舟惊愕抬头!这声音……与当初斩杀刘传恕时一模一样!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凛冽剑意,自重剑灰烬中骤然迸发,化作无形流光,瞬间没入许舟腰间第二条斑纹!
嗡!
斑纹内原本无形的剑气,竟被这外来剑意强行凝聚、压缩、铸形——第二枚漆黑如墨、薄如蝉翼的剑种,悄然成型!
第二枚?!
许舟心念微动,两枚一模一样的黑色竹叶静静悬浮身前。
他掀起衣襟,只见第一条斑纹已褪去翠绿,变得完全透明,内里曾汹涌的星辰熔流荡然无存,不知是否还能恢复。
“公子?公子你还活着吗……”
汀兰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她踩着尸骸间的缝隙,探头探脑。
许舟回头,对上她惊慌又带着希冀的目光。
“公子!您还活着!”汀兰惊喜喊道。
许舟看着她狼狈又鲜活的样子,忽然想逗逗她:“汀兰,明年记得给我烧点好的。”
“呀!”汀兰吓得一个激灵,慌不择路转身就跑,像只受惊的兔子。
可这环形走廊,兜兜转转,她很快又从另一个方向冒头,再次撞见许舟:“呀!”
见她又要跑,许舟笑着喊住:“骗你的,不是鬼。”
汀兰这才站定,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指甲无意识地抠着。
“怎么了?”许舟看着她反常的沉默,疑惑问道。
汀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颤抖和后怕:“……太……太吓人了……公子……那么多血……那么多死人……我……我刚才……”
她说不下去了,眼前仿佛又闪过那修罗场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