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夜间的飞蛾，遇见火光是会扑上的。

现在，她把他当作了黑夜里唯一的火光。

所以颜溪柠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地面在震动，马路正在裂开，房屋在倒塌……他任务失败了，因此过去的时空开始了崩溃，这并不会影响现实，只是时间线崩溃的征兆，世界崩溃后，他就会强制返回现实时空，连再抱紧颜溪柠的机会也没有了，他对此无能为力。

命运十字路口，他却无法停留。

柳明非头疼得近乎昏死了过去，再睁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高楼的灯光微微照亮他的房间，空调冷气微微的呼声，仿佛在说他已经回到了现实。

他伸出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脸颊上依然有温热的泪水留下……他没在做梦，那不是他的梦，梦境不会那么真实，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是他穿越回去见到的景象，是他一手促成的结局。

柳明非眯起双眼，抓着车钥匙冲出了家门口，他拨打了颜溪柠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柳明非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他坐上了保时捷，暗蓝色的panamera在马路上发出了咆哮的怒吼，他不顾自己会被扣多少分，明天是否会有交警找他喝茶，他发了疯似地驱车开往颜溪柠住的地方。

很快他就来到了颜溪柠住的简子楼楼下，现在的简子楼也有一定的安全措施，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去楼梯，他无助地看着楼梯门口，想破门而入……

就在这时，一楼的屋门忽然被人推开，里面走出来一道枯瘦的中年身影，他气汹汹地发着牢骚：“他妈的，哪个崽种大半夜开跑车炸街，有钱了不起啊？”

可忽然间，他看见楼梯门禁铁栏外站着个人影，他吓了一跳，枯瘦的身子一颤，好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是谁？”中年男人厉声问道。

“你好！请问你认识0827的住户吗？她姓颜，叫颜溪柠，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是个高中生！”

柳明非急切地问，他眼下算是病急了乱投医，可哪怕是再小的概率，他都要试一下。

中年男人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眼神不自主地向上飘，眉毛不禁一挑，而后他很快恢复原有的平静，又是皱起眉头厉声责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当老板当了一年的柳明非自然是一眼看出，中年男人眼神向上飘是他陷入了思考时的习惯，眉毛一挑代表他想起了颜溪柠，于是柳明非解释道：“我是颜溪柠的……远房亲戚，刚回国，在云海没其他熟人，想见见她，您能开个门带我去见她吗？！”

闻言，中年男人颇为怀疑地看了柳明非一眼，柳明非这一身乱糟糟的打扮很明显才刚睡醒不久，可他身后停着一辆保时捷，很明显刚才炸街的就是他的跑车，年纪轻轻就开跑车很明显是个不好得罪的主。

中年男人沉思了一会后，叹了口气，道：“原来您还不知道她的消息，想必是你家里人没和你说吧，那个姑娘已经死了，好像是两年前的事吧，我是她的房东，唉多可怜的一个姑娘，父母死了，小小年纪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结果却在打工的时候，不慎从落地上摔了下去不治而亡，她死了她的那些亲戚却一个都没有过来给她哀悼，唉，你说她死的时候该有多寂寞，不过往好的地方想，她也算是和父母团聚了，就是可惜了我的房租收不回来，我和她的合同是签了三年，她死了交不了了，她的亲戚也不帮忙交，而她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后，我那屋子更是转租不出去，我想拿她的东西去卖，想着多少止点损，可当我进去后却发现她那里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些书本和冰箱里坏掉的蔬菜，哎呦我的房租啊，这找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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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非其实并没有听完中年男人的碎碎念，他在听清中年男人的第一句话后，大脑就已经变得一片空白，而后潸然泪下。

颜溪柠她……真的死了啊。

原本他还抱有着一丝幻想，期待app会出bug，就像另一位女孩突破他的限制那般，可app这次没出bug，这种最基本的会违背时空悖论的bug，是不容许存在的。

他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

“先生，先生！”中年男人见柳明非忽然落泪，被吓了一跳，以为大晚上遇见神经病了。

可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多少钱？”

“什么？”中年男人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没交的房租，一共多少钱？”柳明非声音低沉道。

中年男人怔了片刻后，随即露出狂喜的神情，他没想到大半夜的被吵醒居然还能有一笔意外收入，原本都打算这笔钱打水漂了，就当房子从没租出去过，现在看来，他这完全是赚了。

中年男人贼眉鼠眼地瞄了柳明非的保时捷一眼，随后挺直了要，故作强硬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柳明非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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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有些尴尬地颤了颤眼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眼前的年轻人有些可怕，像什么大领导一般。

中年男人挠了挠头，解释道：“咳咳，其实我伸出三根手指，并不是说一共就是三万，只是四舍五入下来是三万，总价可能是两万五、两万八左右……”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清冷的笑声。

“呵呵。”

“你真当我好欺负不成？”柳明非冷冷地说：“她给我看过她的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房租每个月800，管理费20，两年没人生活，水电基本为零，请问要怎么计算，才能算出你的两万五、两万八、甚至是三万？”

中年男人吓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匆匆忙忙地上前抓着铁栏，像是牢里的犯人面对典狱长一般苍白地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睡昏过头过头了，是我鬼迷心窍，房租是820一个月，先生您说的没错。”

他现在顾不上什么体面，万一这个年轻人忽然反悔，说不给了，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毕竟他可没本事让这个年轻人改口。

柳明非冷冷地看着他，盯得中年男人内心拔凉拔凉的，就在他准备放弃了的时候，柳明非才冷冷地说：“收款码。”

中年男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露出谄媚的笑容，他边拿手机边说道：“让我算算，820x24等于……”

“19680。”柳明非直接打断了中年男人打开计算器的想法。

“啊对，19680，没错没错。”中年男人被柳明非的举动震慑到，没计较也不敢问19680这个数对不对，收到了这笔转账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先生，颜溪柠同学的遗物，你要拿走吗？”

柳明非沉默了片刻，许久后，他才开口道：

“不了，东西原封不动的保留在她的房间吧，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

柳明非没有勇气踏进她的房间。

“那万一以后有租户了怎么办？”中年男人犹豫地问道：“她的东西我处理不处理都很尴尬啊。”

柳明非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取出来，转身回到车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中年男人。

“有租户了给我打电话，届时我再来收拾她的东西。”

说完，柳明非就转身，准备离开。

中年男人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心中却不以为意，然而刚准备回房，保时捷的车灯猛地亮了起来，几乎闪瞎他的眼睛。

柳明非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地回响着：

“记住了，你是在代我照顾她。”

……

云海市郊的草地，柳明非一个人走在靠近河边的沙滩上。

他没有继续开车，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适合开车，确认颜溪柠死亡后，他仿佛失去了集中注意力的能力。

他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全是沙子的河岸边，每每听到棉棉沙声，望着天上的明月，他的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柳明非偶尔停下脚步，望着空无一人的市郊，微风拂动的杂草，草尖上隐隐有着露珠准备落下，他忽然觉得天气有些冷，黎明破晓前的这一刻，是最为黑暗也是最为寒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