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墨镜,猛然照射瞳孔的太阳将一切涂抹得光怪陆离,有人似乎认得松田阵平,正在呼喝他将京野初江带进车里赶去医院,但他拒绝了,选择坐上他们来时的那辆车,那人阻止了想一拥而上接走京野初江的人们。于是松田阵平托着京野初江,第一次意识到她完全不同于她平常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她其实很轻,好像马上就会飘向某个谁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松田阵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眩晕的来由究竟是突如其来的阳光,还是京野初江的血。那味道经久不息,带动他心脏的某处也开始持续不断快速跳动。
“没有人生来就该背负原罪,”他只坚定这道声音来自自己,“如果不想走这条路,就换一条别的,逃走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你在供奉殿里的时候其实很难过对不对?你也想喝姜汁汽水而不是白州的威士忌,你也不想带着一把刀和一把枪才能走出门外……相比起这种混乱,你更愿意坐在车里把车窗摇下来吹一吹风,是这样的吧,京野初江。”
“我都知道,但你非要跟所有人说这是你选的路,”他确认着她的出血情况和脉搏跳动,“你知道自己受了伤但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跟着伤员一起走……你他妈的是不是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没有,”她轻轻地呼吸着,回答他,“我只是很累了,想短暂地休息一下。”
“你最好是,”他说,“我不会接受这种惨淡的结局。”
她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松田阵平想伸手把她脸上的血渍擦掉,再检查一遍她的瞳孔和脉搏,但是他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猩红色,她眼睑和手腕上的血渍,就是他的上一次检查沾上的。
京野初江突然笑了,她睁开眼睛,用迷离却又仿若深渊的目光看向他,说:“你为了做自己,为了实现自己的信念,也总选一条最难走的路。”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血液交融混合,她说:“我总不想让你插手,是因为我觉得,相比起我,你才是那个跟死亡肩并肩的人,所以没关系……所以没关系,就算我们一副惨样……起码我们的内心都还洁白无瑕。”
电子邮件
京野初江致吉口秀明
吉口老师,您这两天忙于父亲的葬仪和头目们的会议,将所剩不多的清闲挤给我消化父亲的死,我很感谢,首先希望你不会怪罪我把这份清闲用以调查其他的事务,而我也不愿打搅忙碌的你,所以用这封邮件来代替我们的谈话。
您是父亲的参谋,也是我的文学老师。从小父亲就不太出现在我的身边,一直是你和真道老师抚养我并教育我,昨天匆匆一面,你告诉我你已经向远在关西的真道老师去信,请他尽快回东京,那封邮件应该情真意切又精准剖析当下的境况,但我必须要告诉您一件残忍的事实。
真道老师是杀死父亲的叛徒。
证据已随附件,你随时可以查看。请原谅我还没能做到让这封邮件中的敬语完全改为平语,一切来得很快,我想这所有制度的改变,我应该可以拥有一些适应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