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命一问(5)
这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楼千里笑着哄她:“就是随口一问嘛。”
舒醒的眼睛却有点儿湿漉漉的:“是不是……是不是棉棉?”
“没有没有, 你不要这么敏-感,就是随便探讨一下,你有想过做丁克吗?”
她还是疑虑重重地瞪着他:“你是不是想做丁克, 不想要孩子?如果是, 你可以直接说,大家好聚好散。”
得, 不用问了。再问下去,他就被扫地出门了。
楼千里闭了口, 心里却有点儿不痛快:一块还没完全长成的肉都比自己重要,自己在舒醒眼里到底算什么?
好歹也是有真才实学在身,在哪里都备受追捧的人, 他真心想不通。
两人突然陷入了沈默, 接下来的一段路不仅无话可说,而且连手都不牵了。
直到楼千里说了句“往回走吧”,舒醒才突然开口。
她语带郑重:“如果你觉得我对于孩子的执着非常不可理喻,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因为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孩子是一件试错成本很低的事。
“你们可以轻易地决定创造一条生命, 因为由此产生的任何痛苦都落不到你们头上;
“你们可以轻易地决定放弃一条生命,因为其中不得不为之承受摧残的也不会是你们;
“同样的,你们也可以轻易地决定丁克, 因为哪怕过了十年二十年后悔了, 你们只要一个潇洒的转身, 就可以改变这个轻率的决定, 并且几乎不付出任何的代价。
“而我们女人在这件事情上每做出一个决定, 就必须切实地付出相当的代价, 有时候甚至是以生命为代价,而且决定一旦落实, 往往就没有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无论路的尽头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拿出全部的勇气去面对。
“因此,我们没办法不谨慎,也没办法不执着。
“如果你无法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来考虑这件事的话,那假设你现在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你还能毫不犹豫地对我说,咱们不要棉棉,就一起享受二人世界吗?”
显然不能。
作为医生,楼千里其实比普通男人要清楚女人生孩子打胎的辛苦,但是从前没有人像舒醒这样把这件事完全剖开,让他直面整个血淋淋的剖面。
他突然有种第一次在解剖课上面对大体老师的感觉,对女人在种族繁衍中所面对丶所承担丶所承受的东西产生了清晰而深刻的洞见。
这让他不禁心生战栗。
之前的些微不快已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怜惜之情,但很快,这些怜惜也隐退到心底深处。
因为舒醒的表情让他意识到:她并不需要他的怜惜。或者说,她并不是想凭借孕育子嗣博取男人怜惜的女人。
她主动地决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执着地努力着丶付出着丶承受着,并以坦然的态度等待着结果。
她看电影时会饮泣,花中接吻时会落泪,在他身边时会撒娇,在感性表层之下两万里的深处,却能以无与伦比的勇气直面命运对女人设下的拷问,如同自由领导心灵的女神。
真是飒气攻心!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舒醒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决定主动缓和缓和气氛,毕竟都已经是经历过一世的人了,她深知妄图三言两语改变别人的想法是多么天真愚蠢的事。
她对他微微一笑:“一时感慨,随便说说,不必放在心上。”
楼千里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我现在突然觉得……”
“觉得什么?”
“如果棉棉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突然有点儿感动又无语是怎么回事?
舒醒“噗嗤”一笑,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那以后,你就得脱了裤子坐在大马桶上,看着他在小马桶上拉臭臭,还要憋住气告诉他怎么‘嗯嗯’哦。”
楼千里:“……”
突然无法直视每次布置工作时,大家在对话框里回覆的“嗯嗯”了。
散完步,天已经快黑完了。
舒醒看了手机短信提示,说婴儿床到货了,两人便兴致勃勃地去快递提了一个大箱子。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楼千里第一次见到了家对门的邻居,也就是舒醒晚上通话帮忙做胎教的文斐母女。
舒醒很热情:“你们终于回来啦?阿姨身体好点儿没?”
文斐是个个子小小的圆脸姑娘,亲和力很强,说话的声音脆嘣嘣的:“嗯,我妈好多了,所以我现在就回来了。”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楼千里问:“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吗?”
“对啊,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位楼医生。”
文斐向他挥挥手:“久闻大名。”
楼千里亦客气道:“不敢当,总听醒醒提到您,以后大家互相照应。”
文斐推了推躲在她身后扎了两条辫子的小姑娘,哄她说:“米米,快跟棉棉妈妈和棉棉爸爸打招呼啊。”
小姑娘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甜甜地笑着挥了挥手,却并不说话,又缩回到妈妈身后。
几分机灵,几分调皮,像是在跟他们玩捉迷藏。
文斐解释道:“她最近很喜欢‘躲猫猫’。”
舒醒便绕过文斐突然“哇”地一声。
米米“啊——”的一声惊叫,随后发出一连串快活的笑声冲进自己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