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绝对把她哄得□□
胡遇靠着车揉鼻子,真他娘疼!
林言从时代广场回来后很不开心,闹了一路,争吵间把手机砸他鼻梁上了,砸完之后她安静了,叫往东不往西,大概闹累了,刚上车就睡着了。胡遇停好车,没急着把她抱进屋,让她睡熟一些。他给林言留了条缝,靠在车边看手机。
林言给他的备注是名字加表情——一个恶心心的魔鬼表情。她没几个好友,申请加她的人不少,除了魏洲全没通过。
林言是个内敛的姑娘,除了偶尔对他展露依赖,大部分时候安静而独立,极少倾诉感情,他没见林言发过朋友圈,此刻点进去倒把自己楞住了。林言的动态挺多的,全是私密状态——全都是关于他的。
胡遇点了一根烟,心情覆杂。
-我很害怕,你快回来好不好?
-我喜欢你,或许比你的喜欢,还要多一点。
-生日快乐,没头脑小霸王。
-你没有病,有病的是我。
-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回家。
-你别生气,我哄不来人。
-哥,新年快乐,这一年最好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哥,你好。
每一条文案都配着一张他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烟灰掉了,遇上一丝逆风,吹到虎口,“嗞哩”灼了一下,胡遇不觉,呆呆地立着。
他此刻才知道,原来林言一直没有长大,她的情感和童年时期一样,单纯丶丰富丶热烈丶又直接,可是因为没有得到正回馈,所以她把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那个表面上云淡风轻,对外人外事不屑一顾的小丫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悄悄摸摸地诉说。
胡遇的自卑是挂在嘴边的,他总说自己没本事没出息,但内心无疑是有底气的,那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支撑着他说话丶做事和任性。
林言和他恰恰相反,她的自卑藏在很深很深的角落,外人看到的她是清高的丶冷漠的,只有她自己清楚,被深掩的自卑没有死去,它在等待一个时机,终有一天冲破桎梏,发了疯的生长,长成一种癫狂的姿态。
林之行就是那个时机。
林之行的再度出现,让林言意识到,不论她走到哪里,站得多高,她都逃不掉,她是不干净的,是可怜的。
半晌,胡遇拨了个电话,吴雨昕清脆的嗓音从听筒那方传来。
“心肝,怎么想到——”
“姨,你回来一趟。”
“怎么了?我这还有点事呢,一时半会儿——”吴雨昕说到一半,“哎呀”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起来了?你爸又打你啦?我打电话骂死他!”
胡遇抽了一口气:“我想我妈了。”
吴雨昕一听,也安慰不上来,只好叹气:“小姨忙完这阵子回来看你。”
“林言生病了,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不知道能怎么办,我有点害怕。”胡遇说,“你帮帮我。”
“林言生病了?怎么回事?”
胡遇没有林言那么好的语言表达能力,他脑子很乱,事情说的七零八落,吴雨昕拼拼凑凑才知道了大概。她想了很久,才说:“抑郁症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难,能不能康覆,得看阿言自己。”
胡遇抹了一把脸:“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好怕,我天天做噩梦,梦到她跟着我妈一起离开我了。”
“好啦好啦,你别自己吓自己。船还没沈呢你就往下跳。你给我撑着,这么大高个哭哭啼啼多好看。”吴雨昕说,“你也别怕,没这么严重的,你总要给她一点时间去接受这事,我碰到过很多患者,药物配合心理疏导,很快一点事都没有的。你先把自己管好,别绷得这么紧,到时候病人还没出事呢你就先垮了……”
“我不会垮的。”胡遇说,“我就是心累,很迷茫,不知道做什么丶怎么做,她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都担心。姨,你没看到她的眼神,我都不敢看她。”
胡遇像个小孩子,又压抑又宣泄地啜泣,吴雨昕好话说尽,哄了好半天才把他的情绪抚平。他蹲了很久,起来时腿一直麻,一边稳着腿,一边摁着眉心冷静,半晌后长呼一口气,绕到副驾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林言的视线。
林言下了车,挤出一个笑,问他:“痛不痛?”
就这么一个笑,胡遇便确定,她都听到了。他扯着林言的嘴说:“痛,下次下手轻点。”
“哥。”林言叫他,“算了吧。”
胡遇:“不可能。”
“那么好一个进修机会,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巴不得学校都不去,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真什么都不管了?”
“想去国外还不简单,机会多的是。”胡遇顿了顿,“高考我能考出什么东西。”
林言:“胡遇,我现在很认真地跟你说,你听好了。你不要再自我幻想了,什么我在试探你反覆跟你确认心意,很荒唐你知不知道?我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跟你玩这种小把戏,我很累,我很想休息,我想一个人待着。你现在做的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可不可以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你自己身上?算我求你了,你别管我了,该干嘛——”
她被胡遇挤到了车门上,听见胡遇说,“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林言缓着气,一字一句:“你很烦你知不知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各过各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可以了!就这样!好不好?行不行!”
“什么可以了?什么就这样?是我跟你可以了?我跟你就这样?”胡遇握着林言的手腕,厉声喊着,“你说清楚。”
“对。我是说过喜欢你,但喜欢能长久么?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很脆弱,不堪一击。就好像你现在一直管着我,只会让我觉得烦。”林言的目光直视进胡遇的眼睛,“在你费尽心思想着要怎么照顾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不需要你的照顾,我——”
林言抿着唇瑟缩,馀光瞧见胡遇的拳打在车上,他咬紧后槽牙,红着眼问:“你他妈高兴了哄我几句,不高兴就拿刀子扎我,一个劲儿糟蹋我?我的喜欢,我的照顾,在你眼里就他么这么不值钱!”
林言浑身发冷,靠着车,冷静地说:“用错地方的感情,确实不值钱。”
“抱歉,刚刚我说话太狠了,总之……”对峙了很久,林言最后这样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我真的不需要了。”
这天开始,林言变得更安静,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天。蒋厉楠早上看她什么样,晚上还是那个姿势。周末张易枫一行人来了,他来之前跟胡遇是这么保证的。
“兄弟我知道,你说了三百遍了,不要带东西,表现要正常,不能让林言觉得她是被看望的病人。我办事你放心,我们几个绝对把她哄得□□……”
胡遇:“……”
然后真到了这一天,张易枫左手一箱牛奶,右手一篮水果,后面跟了个抱着进口零食的许以宁,两人你追我赶,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宋繁星手里捧着个黑漆漆的罐头,不好意思地向身后看——馀安手持一束花,端庄地站在门口。
胡遇:“……”
他们的精神状态真的正常吗?
“以宁来了。”他几天来头一回和林言说上话,林言点了点头:“好。”
胡遇前两天又和吴雨昕打了一通电话,小姨隔着太平洋把他训了一顿:“拜托,你这样把她拴在眼皮子底下很变态好不好?她是正常人喂!抑郁症又不是变态杀手,不会伤害别人的,让她去社交,去和朋友玩,你看着点就行了。”
胡遇醍醐灌顶,这回没拒绝张易枫的要求,把这群人请上门了。
蒋厉楠在厨房切水果,切到一半走出来,面容拧巴:“是不是易枫奶奶挑粪经过了,怎么一股粪臭?”
恶臭源头涨红了脸,没想到第一次上人家里这么尴尬。宋繁星举起手:“不是……那个,我妈自己做的臭豆腐,说很好吃,让我带一点给林言。”
“这样,真是不好意思,你们快坐,我去给大家切水果。”蒋厉楠快步走回厨房。
张易枫和许以宁凑在一起偷笑,看馀安一本正经地表演。他今天穿了一件衬衫,塞进了浅色牛仔裤里,显得腿很长,手里端正地捧着一束玫瑰花。
胡遇:“兄弟,你求婚?”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他们让我这么穿。”馀安指着张易枫和许以宁,“好像有点怪怪的。”
说话间,林言从楼上下来,脚刚沾到地面,就撞上了许以宁的一个大熊抱,大眼萌妹呜呜呜地说:“言言,我想死你啦。”
林言笑着回抱了她,张易枫跳出来,摸着她的脸蛋问:“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脸蛋儿小了一圈。俗话说得好,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你个大高个…”
说着视线下移,收获了林言的一个白眼和胡遇的一声“滚”。
张易枫和许以宁把林言架到沙发上,左右包抄,扯最近学校发生的事。胡遇一眼都不敢挪开,生怕林言突然就来了脾气,出乎意料的,她很开心,时不时笑。胡遇便起身去厨房拿水果,将碟子往林言面前一放,对着许以宁说:“吃。”
许以宁:“?……哦。”
张易枫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戏谑道:“哎!你们说,现在像不像,林言在坐月子,我们结伴来看她。哎我跟你说,你们以后生女儿,认我做干爹,行不行?”
林言嘴角的笑意瞬间没了,垂着视线,其馀人面面相觑,在气氛陷入尴尬之前,宋繁星悻悻然开口:“林言,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林言楞了楞:“嗯。”
“我前几天接到一个电话,是上次线下比赛的主办方打来的。他问我,愿不愿意去青训营。”
宋繁星是对着林言说的,却把馀安激动到了:“青训生?直接培训?那能见到很多电竞大神吧……”
许以宁接道:“真的假的?该不会是诈骗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