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弟58章 和长姊玩心眼?长姊心眼成精……
对大夫人有意撮合宣娘和见明, 家中目前除了问真和大夫人,只有大长公主夫妇丶徐缜丶七夫人夫妇知道。
其他人,包括当事人见明, 都分毫不知。
事情安排得如此隐秘,主要也是为了保护宣娘,她的婚事实在过于多舛, 经不起再多一点风浪,赵大夫人对宣娘也没有多说什么, 怕结果再令人失望。
徐家的知情人们对此事都持有支持丶乐见其成的态度,唯一的例外是七夫人。
她倒也不是反对, 而是一直处在纠结之中, 她对赵家的家世门楣和宣娘的样貌礼数, 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但又不满宣娘较大的年龄与几次议婚的经历, 认为赵家和大夫人这是拿见明在做垫底的退路。
同时, 她还隐隐有一些担忧。
她既盼着儿子能娶得高门女子, 日后在官场得一份扶持, 又怕儿妇出身太高,不将她看在眼中, 赵宣不仅出身名门, 而且嫁入徐家后还有亲姑母撑腰。
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大夫人手下讨生活的“屈辱”, 她真是愈想愈怕。
后一份担忧, 她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对乐见其成的徐纪, 她也只能婉转地说:“赵家几次议婚,如今才瞧上见明,别是将咱们见明当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吧?”
徐纪对此的回答是:“赵家大兄是中书令, 当朝宰辅,与阿兄同级;都是辅佐太祖皇帝建业起家,咱们家还给太祖皇帝做护卫的时候,人家已经总辖帐中政务,大雍第一任尚书令,就是赵家老令公。”
这些事七夫人自然知道,她蹙眉看着徐纪,“这些谁不知道?”
“那不就是了。”徐纪坦诚地道:“如非人家娘子被前头那家耽误了几年,你当还有咱们六郎的事?人家宗室亲王也配得。”
七夫人气得直拍他,徐纪正色道:“这门婚事,成了,日后与赵家往来,你都听长嫂的便是,不可轻率行事;若不成,只管咽回肚子里,和谁都不许吐露。”
七夫人见他如此严肃,只得答应着,又不大服气,哼哼着道:“她们还能看不上咱们见明?——宗室亲王有什么了不起,大娘说咱们家圆娘也得嫁个宗室亲王呢!”
徐纪嘴角一抽,“这是真娘原话?”
七夫人顿了一下,又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就是!”
徐纪对七夫人实在过于了解,叹了口气,“你等闲不要去招惹真娘——咱们敢碰真娘一根头发丝,母亲都要把咱们活撕了!”
他原本想劝妻子不要总是和圆娘说那些再嫁丶女子必须有个好去处一类的话。
既耽误圆娘休养,又惹人烦心。
但这些话他都说过多少遍,也没见有用,而妻子在圆娘那也没讨到好处过,便将那些话咽了回去,转而提醒她不要招惹问真。
这句话他是仔细斟酌过的,从上次王家人登门闹事,问真处置下人,他就怕妻子对问真心怀怨怼,若暗中使了什么绊子,凭借妻子的手腕水平t,只怕最终都是砸在自己身上。
但直接说叫她不要招惹真娘,只怕惹她生气,干脆说“咱们”,又提起大长公主,妻子果然讪讪。
但徐纪细细留神看,却发现依妻子并无半分不服的神情,应该原本也没想报覆问真。
他扬扬眉,搂住七夫人,笑吟吟道:“我们阿婉果然是大度长辈。”
七夫人僵硬一笑,秋妈妈老神在在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休息,深藏功与名。
要她说,这位夫人就是得在家里有个怕的人,殿下老了,寻常不理事,只怕殿下是不够用的;大夫人对弟妇到底宽纵了些,还是怕大娘子干脆,一步到位,管到往后几十年。
总之,七夫人对这门婚事还是大力想要促成的。
这会满月宴上,一见赵家人到了,她忙左看右看,找到帮忙招待宾客的见明的身影,然后压抑着兴奋,走到大夫人身边,笑盈盈地与赵家人打招呼。
宣娘对今日一行已经有些了解,心中无奈而坦然,这短短一年间,她经历了太多事,对议婚竟然已经没有少女的期待与紧张。
她含笑向七夫人见礼,秉持着亲友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赵大夫人与小赵夫人待七夫人也十分客气亲切。
就在大夫人身边,七夫人当然不敢拿大,她在徐府多年,与人交际多少也会两句场面话,一行人正热络地叙话,问真请赵老夫人道:“外祖母,叫见通先陪着您到我祖母院里去?正有几位老夫人在那边说话,只等您呢,祖母遣人来问好几次您到了没有。”
赵老夫人笑吟吟道:“好,我也瞧瞧她脸上可笑开花了没有。”
见通连忙上前,扶着赵老夫人往里走,赵大夫人与七夫人相携向内去,言谈和谐,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
大夫人搭着问真的手站在门口,见状不禁露出一点笑。
徐家难得大办宴席,只要给到帖子的人家一般都到了,徐家在京族人更是倾巢而出——无论他们私下对嫡支决定将金桃记入族谱是否有非议,这会都得满脸是笑地来,对着徐纪与七夫人满口恭喜。
到了圆娘面前,见大长公主身边的两位老妈妈在,更是不敢有一句不好听。
常夫人带着长女与一位族中妯娌相携而来,大夫人见了她们便笑:“阿樊你总算舍得出来走走了?”
徐二郎之妻樊氏夫人含笑道:“嫂嫂请我,哪怕天上下雹子,我也得过来不是?”她身后跟着的儿子与儿妇连忙向大夫人问安。
大夫人笑着招呼,“三郎果然愈见沈稳了。问仙丶舒儿媳妇,叫她们带你们到问圆房里坐去,姊妹妯娌们都在那边说话玩笑。”
婢女上前相请,常夫人与樊夫人都笑着点头示意,樊夫人还叮嘱儿妇:“顾着些你妹妹。”
徐见舒之妻严氏含笑应下,大夫人又问:“二弟这段日子可好些了?”
徐二郎徐绍并未入仕,早年拜当时名士为师,醉心经史,未及而立之年便扬名在外,家中藏书千部,修书三册,文名一时极盛。
不久徐缜调任中枢,徐虎昶渐渐将族中事宜交给徐缜打理,徐缜与他长谈数日,不欲出仕的徐绍正式接管族学,在他手中,徐氏子弟频频有高中进士入朝的才俊翘楚,徐家族学名盛一时。
可今年初,他踏雪寻梅在山里跌了一跤,当时被山中的道士发现,带回去救治,因发现得及时,没出现大的症候,众人也就都没当回事,只将摔了的腿好生养着。
结果过了月馀,他夜间经风,竟忽然卧床不起。
大夫人也帮忙,请了好几位太医丶名医来看,各有说法,但都说必须得静心安养,否则后果不可估量。
他年岁比徐缜还小两岁,家中幼女年方冲龄,家人哪肯松手?一家人围着他的身体转,医生请了不知多少,在外为官的徐见舒也告假回京来,他们家里才算有了主心骨。
几个月前问真荐了一个在江州时听说的医生,樊夫人与徐见舒母子连忙打听丶请来,上个月听说医药很对症,竟然有所好转了。
大夫人才敢问这一句,不然岂不是戳人家心窝子?
提起徐绍的身体,樊夫人眼中笑意愈浓,“多亏我们县主荐的大夫,现今好多了,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走,只是还不能久站,不然他也一定要来的。”
大夫人闻言也很欢喜,又道:“真娘是小辈,你待她太客气了。”
“我做长辈,看我们家大娘子是满心的喜欢;做民妇,对大雍的县主更要恭敬。”樊夫人笑着道,前阵子问真得封县主,对外又称病,她与常夫人也是除赵夫人外第一批来探望的。
大夫人对她的态度更满意,妯娌三人正笑着交谈,问真与见舒各扶着各的母亲,常夫人嗔她们道:“可是欺负我的仙娘不在身边,你们两个这儿女福分,真是叫人眼热。”
大夫人与樊夫人春风满面,问真与见舒镇定含笑,正说话间,忽然又有人过来,也是族中亲眷,是徐八郎夫妇带着他家两个儿子,见他们过来,常夫人与樊夫人笑容微收,八郎夫妇倒很热络恭敬,上来便对大夫人道喜。
八夫人简直热情得过分,又笑着对问真行礼,“我们家也出了县主娘娘了,要说家里这些女孩里,还是大娘子福分最深。”
问真忙道不敢,她仔细打量着问真的表情,见问真眉目含笑,温和如常,心中顿时大安,才拿起长辈的态度,笑着对大夫人道:“果然长嫂最有福,大郎为官出挑丶七郎才学过人,大娘子又如此端庄出众。”
徐八郎也笑道:“正是,七郎真真是从学名师历练出来的,咱们学里其他子弟,平日觉着不错,如今与七郎一比,才知天高地厚,原来从前竟也不过是井底之蛙。嫂子将他安排过去,哪里是叫他静心?依弟看,竟然是给弟与族中的孩子们开眼界了!”
徐绍一病不起后,族学事宜便由八郎徐绮代掌,因他从前官位微末,他的两个儿子都未入官学,一直在族学念书,他们这一支从前也并不起眼,还是他代掌族学之后,才渐渐风光起来。
徐九丶徐十一也跟着父亲水涨船高,成了族里的得意子弟,绮罗裹身丶玉冠束发,瞧着风度翩翩,通身富贵气象。
二人在徐绮的吩咐下上前对大夫人见礼,大夫人笑着夸道:“愈见沈稳了。”
八夫人忙道:“哪及七郎半分?”但听大夫人夸奖儿子,眼中到底有些喜色与得意。
按理,徐九丶徐十一这个年岁,是最听不得人说亲戚兄弟比他们好的,尤其自己父母说,一听这话,不像炮仗似的窜上天都不合常理。
然而二人不仅无半分不满之色,还一个个下意识缩头,鹌鹑似的站在那里,哪有刚才富贵公子的样子?
大夫人见状,含笑问:“可是你们七兄欺负你们了?”
二人连忙摇头,徐九刚要说话,八夫人已经笑吟吟地道:“哪是七郎欺负他们?素日在课业上,这两个小子懈怠混账得很,如今七郎去了,兄弟们都听他的,我还指望着七郎能多提携管教管教这两个呢。他们就是平日太混账,怕七郎管他们。”
大夫人含笑看她:“是么?那小子还有这份本领?”
八夫人强堆着笑,“可不是,要么说我羡慕长嫂您这好儿孙福呢——小瑞哥和苓娘子怎么不见?”
“他们在后头殿下房里呢,你也当向殿下问安去吧?”大夫人唤了个婆子过来,引八夫人入内,又对徐绮道:“你大兄方才还在,或是与我兄长说话去了,你到外厅上找找?”
正说着,见通从后头走过来,见八郎夫妇带着儿子在大夫人前面说话,笑吟吟地走过来,“二叔母丶六叔母丶八叔父丶八叔母丶三兄安好,九弟和十一弟也来了?”
见到是他,八夫人更加紧张两分,徐九徐十一更不必提,只怕现下有个地缝,他们立刻就能钻进去。
然而八夫人到底是体面人,紧张一闪而过,很快笑道:“正对你娘夸你呢,说如今族里这些孩子,能比咱们七郎出挑的,真没两个,便是守礼上,等闲人也万万不及。”
见通还得不好意思地笑,徐九徐十一顿时一阵瑟缩,大夫人没兴趣和她再说场面话,笑着道:“先去见殿下吧。”
八夫人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连连应是,徐绮也忙带着徐九丶徐十一找徐缜去,见通才问见舒:“三兄不去我父亲那边说话?今日朝中大人们没请多少,但来了不少宿儒名士,现都在外厅上说话呢。”
见t舒温润含笑,“过来时已经见过了。”
问真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去汀兰堂小坐,那里设着很清静的两席,等会外间摆起戏酒,你再出去应和便是。”
樊夫人闻言,刚要劝见舒听话过去,见舒却已应下,“多谢姊姊关怀,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通顿时一阵嫉妒——他是跑不了帮着来回招待宾客的,而且因为他年轻未婚,长姊脱不开身,亲近而身份贵重的女眷长辈来了,要往大长公主那里问安去,他就得出来顶上,比叫婢仆引路更显尊敬周到。
他这个一向不怕应酬,最爱呼朋唤友的人,也快要被姨婆伯母们的涓涓关爱累倒了。
问真见状忍俊不禁,吩咐人:“到园子里将五娘子请来,帮着酬送宾客。”又叫见舒:“你就不必见通去送了吧?我瞧他眼睛都要嫉妒得红了,怕他送你过去的时候偷偷打你。”
见舒从善如流,“可不敢招惹咱七郎君了,我自去便是。”
徐绮一家离开,常夫人与樊夫人顿时都轻松不少,等晚辈们也走了,常夫人嗤笑一声,“瞧她那样子,自认为话说得多中听!”
樊夫人神情淡淡,大夫人笑着道:“等会你们也去见见大长公主吧,这会现在外头说说话。”
二人点点头,因知道她今日忙,便没留在这边打扰,二人相携往里去了。
暂时无客上前,大夫人贴着问真耳边低声道:“你和见舒弄什么鬼呢?”
她口吻亲昵,看似怪罪,实则纵容。
问真笑道:“早前我管他要了一本族学旧日的账,结果我这里迟迟没有动静,他大约是想问问我。”
“见舒?”大夫人若有所思,“他倒不错——比你八叔强出百倍去,一看到他家那两个和你八叔母那副嘴脸,我就气得很!”
徐九丶徐十一因说问真闲挨了见通的打,大长公主丶七夫人那里或许不知道,大夫人久掌家务,每日见多少人?又岂能不知。
她气得要命,看徐绮夫妇也很不顺眼。
徐绮未必知道徐九丶徐十一的事,看八夫人的表现却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谄媚热情,还上来就试探问真的态度。
大夫人低低冷笑一声,又对问真道:“再等一会,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你便过去吧。”
问真含笑应是,“为那等愚人置气,多犯不上?您还是关注关注宣娘那边,也不知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