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比安阳,爱栽梅花者不多,就江心月所知道的,只长公主府上有几株名品。
江心月才留神多看几眼那白梅,就见史如意步履匆匆从后厨出来,手里拿一个竹编小篮,一抬手,就撸了十几瓣梅花下来。
“……”
史如意转身,不期然瞅见主仆二人愕然目光,顿了顿,换上羞涩笑容,扬了扬手中竹篮,“有花堪折直须折……梅花也可入食。”还很好吃。
那婢女是个心直口快的,毫无顾忌“扑哧”一声笑出来。
江心月端起杯盏,借机掩去嘴角的笑意,这小娘子的确是个妙人,她现在有些理解云佑的选择了。
如今酒楼里多是由香菱来掌厨,史如意专职专忙,小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几碟吃食都端上桌。
因着史如意先前的话,江心月本没抱多大期望,随意一瞧,却见瓷白碗里端坐着两个颜色间杂的丸子,肉糜嫩粉,鸡子鹅黄,均匀搅在一块儿,如彩色绣球置于汤内,是冬日里难见的温暖颜色。
史如意微笑着给江心月介绍,“这道菜名叫’汤浴绣丸‘。”
顺手奉上羹勺,“丸子软嫩,女郎用勺子挖着吃才美,若是筷箸夹断便不香了。”
江心月伸手接过,下巴微抬,含笑道:“单看这菜色之美,便知小娘子定是又谦虚了。从前在安阳时,外祖母便总念着贵楼的鱼香茄子煲,隔三差五便要打发婢女去买。”
另有一道“鸡髓笋”,竹签取出骨髓,清汤煨透,点缀在酸笋之中,雅致清透。
江心月慢慢夹了一筷,咀嚼片刻,应道:“脆嫩爽口,确实不错。”
史如意弯起唇角,谈兴更浓,她最喜碰到这般懂行的客人,接着上一碟白果羹,似有几分把这位江家大小姐当试吃小白鼠的意味。
“江小姐再尝尝这个——此菜唤作’诗礼银杏‘,是将白果去壳炒至银红,淋上桂花酱,清新甜美,酥烂甘馥……相传乃孔圣人家宴,非诗礼之家不解食也。”
江心月唇角微扬,斜觑她一眼,“小娘子好张巧嘴,这是提前把不中听的话都堵回去了。”
顿了顿,她又点头道:“这名起得却好。”怪不得能讨那群文人酒客喜欢。
想想又有些惆怅,她从前便看出云佑对这小厨娘的在意,只没多放在心上,想郎君们多半年少轻狂,待各自都长大了些,自然便知身份、见识都天差地别。
今个儿亲到人家地盘一见,才发觉酒楼处处拙朴中见雅致,能以诗作名,以花入菜,这小娘子哪是个俗的。
便是从前身份不相称,自云府家道中落后,也算不得什么了。反倒是她自个儿,碍于家世束缚,又怕连及父兄亲朋,婚事哪得随意自主?
江心月将那白果含在嘴里,试图用桂花蜜的香味压下心里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