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力气不小,走过去,没三两下便轻松把井绳拉了上来。木桶里装了荔枝,满满一桶,鲜红欲滴,在凉丝丝的井水里浸了一晚上,用手拨着都能感到凉气。
史如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大竹篮,把冰好的荔枝丢进去,让云佑抱着。
又从墙角搬来木梯,自个儿手快脚快地爬上屋顶,熟稔地寻到一处安稳的位子坐了,探头,喜滋滋地对云佑招呼道:“上来呀!”
云佑只觉得每次在史如意身边,他都会做出一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比如恶打醉汉,比如爬上屋顶赏月,再比如把剥了壳的荔枝皮衣随意扔到院里。
荔枝身披红衣,膜如轻纱,里头细腻果肉莹白如雪,清甜的汁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酸甜胜似醪糟。
史如意笑眼弯弯,小腿轻晃,劝云佑不要多在意:“吃的尽兴就好,明个儿起来我扫扫地就是了。”还兴致勃勃地要跟云佑比赛,看谁扔的荔枝皮最远。
云佑淡声道:“我不跟你比。”
下一秒,便被史如意用荔枝核砸了个正着,偏偏屋顶狭小,避无可避。
史如意笑得前俯后仰,云佑慢条斯理地把荔枝核从身上取下来,温言提醒她:“小心别摔下去。”
史如意连声道不会,她笑够了,下意识转头,云佑抓住时机,手中的荔枝核弹射而出,正巧砸中史如意脑门,“嘣”一声轻响。
他用了点巧劲,力道之大,甚至让史如意忍不住捂住脑门,眼里泛起泪花,作恶多端的人终于得到报应,云佑嘴角微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清亮如泉,被晚风吹散,似还有微波久久荡漾。
自从阿兄云璋出事,父亲病倒,他已不知有多久没这般畅快真心地笑过了。
史如意放下捂脑门的手,故意扁了扁嘴,嘴角却又情不自禁地牵了起来,眼睛亮亮的,道:“这样才对嘛,长得俊就应该多笑笑,于己于人都是好事。别每日板着个脸,像个小古板一样……有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二少爷’,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小古板’怎么样?”
云佑抽了抽嘴角,一板一眼道:“不要。”
史如意得意洋洋,连叫几声“小古板”,道:“不要?我就要!小古板、小古板……哎呀,你又用果核偷袭我!”
玩闹累了,身子的疲倦满溢上来,史如意半撑着头,酒意昏沉,嘴巴还在坚持叽里咕噜地说话。
云佑低声道:“困了就回屋睡罢。”
史如意眼皮慢慢合上,声音渐闻渐低:“不要,人家牛郎织女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才不要错过呢。”
恍惚中,她仿佛被人伸手揽了过去,脑袋靠上了一处温热微硬的肩,鼻尖是淡淡的龙井茶香,史如意似小猫一般留恋地蹭了一蹭,在睡梦中微笑:“……今夜是七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