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手,将手上的戒指露出来,“王妃对这枚戒指的反应令我惊诧,问了才知,这竟然是八年前,我即将离京时,王妃吩咐定制的,一枚送了我,一枚送了大小姐,象征我们之间的友谊。但它并非坊间热卖款式,如此隐晦旧事,你都能认出,你定是齐王府中人。”
“第三,叠彩辉贵重的胭脂,你竟也熟悉。可你自己也说了,供不应求,一度风靡。那你怎么知道的?偏偏那么巧,为了迎接我回来,王妃送我的礼物中,就有这么一盒。第四,瑶花班的厨子方才提及,官府严令细节外传,这和你在秋水县吩咐赵大人的话雷同。你明明自称幕僚,但对刑案调查的流程也好丶判断也罢,绝非一般文书工作能达到的。何况当日你只是听小二说有人遇害便第一个冲上楼,检查现场,又随口叫出了县太爷的姓氏,都太明显了,不是吗?第五,你心思细腻,做事考虑周全,但送我回到南咏街时,并未核实我爹身份就让我下了马车,这与你的性格不符。但如果你早就认识我爹,清楚知道我回去绝无危险,就讲得通了。”
一口气说完,我缓了口气,才又定定续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自从听说二公子有个哥哥,就是京城府丞,极善破案。再结合他的名字,宁辕……而你,凌轩,宁轩……无需细品,都知这是化名。呵,你其实是天家姓,叫谢宁轩,是齐王爷的长子,京城府丞。我说的没错吧?”
谢宁轩幽深的眼眸中亮光划过,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欣赏,但同时,也闪烁着警惕。
“王姑娘果然聪慧。我听杨浮生说两日前来了个极其冷静睿智的姑娘,就猜到许是故人。今日得见,甚是宽慰。”
“宽慰?你不是对我的身份也有所怀疑吗?”
“不该怀疑吗?”谢宁轩微笑,“你说我冲进案发现场的行为反常,你又何尝不是?我还从没见过一介女子那般冷静自持呢。尤其你说你的名字后……”
我心中一跳,不免有些紧张。早在我品出此人身份后,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疏忽了。此刻,我只能沈着应对:“你意识到我是谁后,更加怀疑了?但我落水失忆了,我记不得京中的一切,也很正常啊。”
“可我认识的王羽书,似乎没有这么勇敢聪慧吧?”
我压下剧烈的心跳,尽量平静的回答:“且不说女大十八变这样的敷衍之词。你我已经八年未见,我什么性格,你能了解?其次,谁说我不勇敢聪慧了?小时候我哪条河不敢下?哪只虫不敢抓?哪次藏起来的东西不是我找到的?你那宝贝弟弟,不都是我的跟屁虫么?我是逃学堂逃得多,但我爱听说书啊。每次闯祸被发现,我都能找到理由躲避处罚,倒是你的倒霉弟弟,脑筋笨的不会转弯,不是吗?”
这都是二公子欲唤醒往日回忆时说的,现在被我用来搪塞,希望能有用吧。
面上不显,我故作大方的迈着步,实则紧张极了,馀光一直偷窥着他。
好在谢宁轩深深一笑,梨涡圆圆,尖锐的气场也消散了些。“这么说,倒是我一直忽略了小时候的你,竟不知那时,你已然有这般气质了。”
这般气质?他好像在骂我。
“命案发生那日早上,有两拨人来我家找爹爹,其中一拨是衙差。另一拨人,是你派来的吧?”
“哦?我打着母妃的名义,你也看穿了?”谢宁轩目光幽深,有光彩一闪而过。
“因为我发现关于我容貌的画轴不见了。王妃已经见过我,爹爹亲自领去的,没理由再要我的画轴核实身份。是你吧?你怀疑这所谓的‘王羽书’被掉包了,而爹爹又是齐王爷身边近臣,若被刺客浑水摸鱼,恐对王爷不利。所以你以王妃名义借走画轴,就是想看看,长大了的王羽书,到底长什么模样。怎么,需不需要亲自上手摸一摸,看看我是否带了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果然说书没少听。”谢宁轩幽幽一笑,眉头舒展,透着愉悦,“姑娘说笑了,我担任京城府丞这么久,还从没见识过这东西呢。”
哦?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玄幻的扯淡的玩意。
但我还有疑问:“陶子酒铺,我爹说喜欢那里的老酒,我磨了一早上,他才让我出门去打酒,却那么巧碰见了府丞大人你……你在跟踪光头厨子,还是追查那小二呢?”
谢宁轩笑容未变,透着丝丝狡黠:“王姑娘觉得呢?”
我心口一跳。莫非,是跟踪我?
见我神色有变,谢宁轩摇摇头,扬了扬拎着的酒壶:“别误会,我可没有那么下作。我去陶子酒铺,其实和你的理由一样。”
“和我一样……啊,你是为我爹买酒?”
谢宁轩却笑:“王副官可是我府衙最得力的仵作官,为验尸熬了个通宵,我买点他喜爱的酒登门一谢,有何不妥?”
额,就这么简单?
我有些怀疑,但见他目光澄澈清明,神色坦然从容,一时间,好像映衬得我小人之心了。
我唯有吞下猜疑,只问:“那厨子和店小二是怎么回事?”
“意外所得。我也是打酒时听到小二谈论,才追问起来。而他之所以谈起来,则是看见了光头厨子自门口而过的身影。”
谢宁轩话语一顿,又朝我暖暖一笑,还作了个揖,“姑娘海涵。既然姑娘意识到了,我自不会隐瞒。起初,我对姑娘的确有所怀疑,不过身份已经证实,是我多虑,自当向姑娘赔个不是。自今日前,我与姑娘重新相识,过往不究,姑娘可愿给份薄面?”
“重新认识?可以呀。”我却没松口气,“只是,这就算证实了?不需要去东橘村查看查看是否真有落水一事?”
谢宁轩挑挑眉,未做回答。
我倒吸一口气:“你竟真的派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