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满月计划7

汽车旅馆招牌的灯泡破败地斜坠着， 黑暗中隐约可见五颜六色的灯管涂层。

旅馆背后的便利店暗着灯，自从沙漠绿洲关卡结束，这里不再有人经营， 推拉门很容易就能打开，货架上还有些存货。

末世的超市货品可以随便拿， 这些东西不属于任何人， 伊月打着手电筒，取了士力架和罐装的咖啡，塞进工装裤的大口袋里， 又抓了一袋棉花糖捏在手里走出了超市。

她的面前，笔直的公路上空无一物，刚才五条悟让她在这里等一下， 他说他去去就来， 现在过去了五分钟， 他还没回来。

伊月绕到背后的便利店， 趴在废弃的旅馆窗口看了看，里面很黑，而她的身后是大片的戈壁。

月光银纱般稀薄地铺在上面，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荒芜。

跑哪去了那家夥， 她想着。

伊月面对玻璃两只手撕开包装袋， 咬了一口士力架，一边转过身去。

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她对上了一双深黑的眼仁，心中咯噔惊骇， 不由地闭眼挥手就打。

“噗”那东西很大坨，发出粘液般的声音向后滚去， 口里扇着“呼哧呼哧”的热气。

伊月定睛看去，发觉它不止一只眼，它的脸上丶赘肉突出的胳膊上丶整个肚子和堆成土丘的腿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睛。

yue！想吐，同时想要拔腿就跑。

一瞬间鸡皮疙瘩都泛起来，头皮发麻，而且总觉得很臭的样子，伊月默默把拿在手上的食物折好口子，揣进兜里。

“呼哧呼哧”那东西巨婴一样叫着，缓缓地往过爬，似乎在揉被她揍到的脸颊。

想到她刚才用手碰了那些眼睛，就恶心到不行……啊啊啊，她强忍着要跑的冲动酝酿出一段带电的沐浆雾气。

“轰！”一道光芒闪过，那东西被她打得弹出五米远，摊在地上的眼睛都闭上了，而后没过几秒，眼睛开始大小不一地扇动，像是许多虫在蠕……太恶心了这玩意。

心惊之下，她的肩膀往后一撤，靠上了来人的胸膛，这下子被堵住了后路。

五条悟说道：“如我所料，你能看到咒灵了。”

“咒灵？”

“嗯，特地带过来给你见识的，好玩吧。”

伊月哑口无言，用嗓子哼了几声，勉强说道：“区区小鬼，我才不怕呢。”然后轻盈地调转脚步，就想溜走。

刚走没两步，悟伸手拦着腰给她拽回来，又翻过去让她面对咒灵。

“你在害怕？”他笑了笑，得意洋洋。

伊月强忍着恶心，嗤笑道：“呵，怎么可能。”说着，两腿就打弯了，慢慢想往下去蹲。

五条悟随即晃了下她，让她站好，嘲弄地说道：“喂，振作点。”

已经适应了一会，虽然头皮发麻，但是理智已经恢复，这东西就好像那什么大章郎，你知道自己能一脚踩死它，可生理性的排斥是很难抗拒的，而且想象力越丰富，越容易把自己吓着。

伊月吸着粘稠的空气，说道：“我怎么会看到咒灵！？”

五条悟解释道：“你吃下的我的肉，作为咒物産生了作用。”

伊月明白了，那个时候，在火光和众目睽睽之下啃他的那一口，原来还有这种作用！

好嘛，她的嘴巴里现在还是士力架味，可胃里已经反酸水了。

她的嘴角抽动，问道：“今后我一直都能看得到这些东西吗？”

五条悟说：“是的，作用结果是永久的。当你咬下来的瞬间，我将它诅咒成了咒物。”

他轻笑着，“用我五条悟的残骸制作的咒物至少是特级，被你吃掉了哦。”

伊月撇了下嘴巴，说道：“现在你连咒物都能做了吗？”

五条悟说：“前段时间很闲嘛，稍微填补了点技能的空白。”

伊月吸了下鼻子，感觉不太好，说道：“咒灵好臭。”

悟笑了，说道：“习惯就好了，有股下水道的味道。”

五条悟擡手，随意挥过，面前的咒灵灰飞烟灭。

“我为什么要习惯下水道的味道啊？”

正当她不满地发言中，远处的风带来了更深更远的下水道味，等到她举目远望……朦胧的月色下，一条幽兰的丝带自远处显现。

“这是？咒丶好多咒灵！”伊月惊讶无比，看去的眼神不再动了。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巨长的小火车，行进在无垠海面上的景象。与那种反差感一致，咒灵排成长长的一队，望不到尽头，从远处的戈壁上走过，极具目的和组织性，就像是一列火车。

它们被一根通长的咒力锁链贯穿胸膛相连，一个跟着一个，蔓延到几公里开外都没有终止的那么多。

好多好多咒灵排着队往戈壁的深处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么？

夏油快乐局，要是给羂索的话，就能搓个大的了。

“咔啦咔啦”咒力锁链禁锢着它们，随着脚步发出铁链摆动的声响，空寂的戈壁上只有这一种声音。

“为什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伊月怔过之后转向五条悟，问：“是你把它们引到这里来的？”

悟站在她的身边，笔直的身影遥望由他缔造的景色，微微笑着。

回忆总是朦胧幽暗的，这样的场景，伊月可以记得很久。

五条悟说：“因为接触不到沐浆而産生的大批咒灵，我发现它们全部都産生了向这里而来的冲动，黛希的城邦曾是让他们最快乐的地方。”

他说着，引伊月走向那根无限延长的咒灵大军，“而且这里的沐浆浓度最高，我只是帮它们有序地规划了路程。”

伊月擡头看向他，问道：“可是咒灵……不祓除吗？”

五条悟停下脚步，眼罩蒙着他的眼睛，开始说道：“人总是很容易産生负面情绪，然后无能狂怒，过后再攻击自己丶攻击他人。”

他缓缓挑开眼罩，说道：“其实我挺不理解那些沐浆依赖症的患者，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産生这么多咒灵。是否想要获得快乐就一定要承受同等分量的悲伤丶愤怒和不甘。”

取下眼罩后，悟甩了甩弄乱的头发，让它们自然垂下，变成好看的形状，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享乐过后就把这些情绪丢给我来处理。”

他的唇角下落，语气平平道：“嘛，真的是很讨厌。”而后他轻笑了声，看向伊月，说：“但就是这样，因为我也会産生负面情绪，所以就原谅了他们。”

最强的咒锁禁锢着咒灵大军，幽蓝色的光带像是一条浩浩荡荡的丝带，引着鬼魅般的幻影。

风中弥漫着令人厌恶的臭味，这味道丶景象，这就是咒术师的日常。

伊月盯了片刻他垂在身侧的手，又擡起脸看向他的眼睛。

悟说：“每天见到如此景象，会很容易觉得人类早晚会完蛋。”

他的语气平稳，可伊月知道他是在敞开心扉。

悟擡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道：“不靠天的恩赐，靠我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可到头来我发觉自己对抗不过天意。就像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化内而外的咒力好像确实没有来自天气的灵力持久丶旺盛。”

他的语调下沉，慢慢地说：“如果人的命运一早就被书写好了，我该如何看待这份失败呢？没有办法的，只能做到这里了……”

伊月知道他此刻说的，不仅是game里的现状，她只能够聆听，用她最认真的眼神。

片刻后，悟的语锋一转，说：

“可我不想认输。仔细想过以后，果然还是不想认输。”

伊月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发言。

悟问她道：“伊月，今天你汲取了所有植物的生灵输送给了生命之树，结果还是不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有说话，因为只是想到的一瞬，就会极度厌恶往后的发展。

首先，再让所有的动物死掉。在此之上，她还能索取这个世界的什么呢，微生物丶无机物，把糖分丶水分，天上的日和月，把所有的一切都供给出来，够不够呢？

五条悟说：“就在刚才我突然觉得，向外的索取已经够了。”

“若是依靠天意就只能走到这里，我想……接下来的份就要靠人类的自救了。”

伊月忽然间明白了，将目光移动到咒灵大军上，迫不及待地说：“你是说！把这些人类自身的情绪之力转化为能量，再输送给生命之树。”

“可是要怎么做呢？这些东西充满恶意，怎么看都只能让树木加速枯竭。”

五条悟放下手掌，而后笑了笑，道：“我知道黛希的宫殿下面曾经压着很多咒灵，她还告诉过我她的能力叫做【净化】”

伊月点头，拍了拍手，若有所思地说：“对，蓝顶宫殿，我们得去那里！”

五条悟点了点头，伊月便拔腿就走。

她跟咒灵的队伍平行，迅速跑过一段距离，超过许多不忍直视的怪物。

她忽然觉得五条悟这么白净的一个人，还有其他咒术师们，就像些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每天在这么臭的环境里滚来滚去，还得保持是个人的样子，大家都辛苦了。

而且悟让她看到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