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

“我问你，我叔父究竟是怎么死的？”苏衡质问道，“以我叔父的功力，杀了他，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人已经死了，阿衡，你应该学着向前看。”负雪的咳嗽又猛烈了几分，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粗糙沙哑。

“我叔父究竟是怎么死的！”负雪的从容，让苏衡愈加崩溃，整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一直以来都视你为亲人，你知道我被这件事折磨的有多深，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告诉我真相吧。”

周围如人高般的芦苇被吹的摇摇晃晃，水声也越发大了，还有些许虫鸣的声音。

“阿衡，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负雪垂下了眸子。

“你到底在这里装什么！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三长老吗？明明做尽了恶事，偏偏还这样一副嘴脸。负雪，难道你真以为这些年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苏衡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道，“是大长老吧，是他在幕后指使你，要不然你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负雪闻言意外地看了一眼苏衡，“阿衡，既然你知道，何必再问呢？”

“我只是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害死我叔父，我叔父帮他维系神殿，以他马首是瞻，又做错了什么，要落到如此下场！”

“做错了什么？”负雪冷哼一声，“他什么都做错了。身为神殿二长老，他富可敌国，手握君兰各大经济要塞，他存在的本身就是错。”

苏衡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怎么还想不明白？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苏家的灭门之祸是偶然吗？就算是偶然，以神殿的实力，怎么会找不出始作俑者？”

苏衡猛得后退一步，倒抽一口冷气。

“可笑你们苏家经此大祸，仍执迷不悟。”负雪冷笑一声，“苏云山之所以死，就是因为太相信大长老了，也太自负了。他患有心衰症，却因为大长老说了得到甲级单方，什么也不查证。你知道这甲级单方是什么吗？他就是苏云山的催命符！”

负雪的话掷地有声，像噩梦一样萦绕在苏衡的耳边，她依稀想起当初叔父得到甲级单方时的愉悦，突然胃中一阵翻涌。

“好了，阿衡，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负雪的脸色苍白如纸，咽下口中的血腥之气，“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苏衡还犹自震惊在刚才的消息里。

负雪从怀中拿出一颗亮如白昼的珠子，“这是天水珠，麻烦你交给曲昭。”

“曲昭？”苏衡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她的吗？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她？”

苏衡自然知道天水珠的珍贵，可以抵挡世间恶灵。叔父曾经也寻找许久，没想到早就被负雪找到，用到了那个傻子身上。

“喜不喜欢的有什么要紧。”负雪的脸色变得灰败下来，整个人也似乎在了弥留之际，“她和我不一样，我做不到的，她可以做到。”

“你不怕我独吞吗？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曲昭。”苏衡闭了闭眼睛，“毕竟我才喂你吃了毒药。”

负雪摇摇头，笑了，“阿衡，你不会。”

听到这话，苏衡的眸子里爆发出摄人的光芒来，她不知道负雪哪里来的自信，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居然还想着掌控她，苏衡忽地冷笑了一声，也没有说答不答应，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此时，风吹的更加大了，银色的馀晖映照在水面上，宛如梦中的情景。

负雪斜靠在土地上，能闻到土地散发出的味道。

这是她曾经最讨厌的味道，她这一生，都在妄图摆脱这种味道。

负雪想起了曾经，那时她天赋异禀，带着家里的钱粮，过五关斩六将，击败了地方性的比武，和朴轩一起进入神殿。那时负雪的确是想替自己的家人挣一个前程的，她那时有自己的理想，也想过为枯萍做一些事情。

可是到了神殿，她就发现一切都太难了。

刚进入神殿那会儿，所有人都在说她是个孤傲的冰美人。其实只有负雪自己知道，她是因为内心自卑，害怕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害怕别人知道她并不如表面那般高贵，于是她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负雪犹记得有一次，书院发生了盗窃事件，丢失了一些金银财物。她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光，因为她家境贫寒，总感觉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当有人来盘查时，她更是如临大敌。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负雪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但她答应了要将药带回去给妹妹，她惶恐迷茫觉得那时回去，她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虽然觉得自己不对，朴轩也一直在提醒她早点回去，但脑子里的一根弦一直在提醒负雪，她应该和过去彻底斩断！

她的确这么做了！她抛弃了过去，抛弃了自己的誓言，连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只是内心到底不安，听说神殿会保佑所有人，而且很灵验，于是在一个深夜，负雪前去参拜，她希望神殿能够保佑父母安康，保佑妹妹能够痊愈，保佑他们不受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