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屋内暖了起来,意琦行看他曲膝趴着,离开火盆,弯腰便去碰他的腿。
他的手掌温热,轻覆在上面,舒服的很。白鹿动了动腿,似是不太适应他的触碰,意琦行看他一眼便收回了手。
白鹿不能言语,只拿蹄子扫了他的衣袍,意琦行冷眉冷眼的便又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了些止血生肌的药,白鹿知道他的意图,乖乖的趴在那不动。
意琦行蹲下身解开白布,那布已是一片暗红,腥气倒是淡了些。拿过他受伤的腿仔细瞧了瞧,是被利箭所伤,索性箭的力道不猛,虽穿骨而过,却不至于废了一条腿。
想到他一路拖行至此,血染寒血,意琦行不由一窒。大雪封山,他怕是被山下的猎户所伤,他这一路走的辛苦。
说太岁的鞭下无生骨,即便没了那一身皮肉,若能保住这本相也好。
活着,对于意琦行来说,便已足够。
他手下亡魂无数,身边的人,亲近的人也大多成了枯骨,他见多了生死,似看惯生死,却仍心有馀悸。
没人能真的看透生死,除非他了无牵挂。
意琦行的心里有着牵挂的人,自是未能看的透彻。
若看的太透,便没了人味,若没了这,便也没有趣味。若是无趣,自是没了意思。
能与意琦行成为好友,沐灵山觉得很有意思。他常年处于萧山之阿,几近不出,相交甚少。百岫嶙峋脾气火爆,常行极端,更是无知交故友。沐灵山不觉一笑,若真较真,说到与意琦行的牵扯,还是百岫嶙峋早些,他倒是后来的人。
只不过,他与百岫嶙峋,谁又是谁呢。
事到如今,怕是无人能说的清。
他耷拉着脑袋去看意琦行,那人却专心的给他换药,前蹄被他裹的紧紧的,有些疼。他缩了缩腿,意琦行微一皱眉,他便试图放松身子,蹄子伸的直直的。
意琦行捏这他的蹄子没擡头,神思有些恍惚。他好似紧张的很,意琦行如此想。
沐灵山向来给他清圣淡雅之感,温和空灵的很,遇事总是淡然处之,生死关头依旧面不改色。他身上有一股圣气,意琦行其实不大喜欢那感觉,太过脱俗,总归不好。他还留在这凡尘俗世,他却早已超脱无我,细想免不了有些担忧。
桂杖寻青,佛气萦身,沐灵山便如他这名字一般,佛性太重,不似红尘中人。
眼下他这反应倒是让意琦行吃惊的很,虽是如此,他倒是踏实了不少。
沐灵山被他捏在手中,终究有些尴尬,蹄子在他手里渐渐抖了起来。意琦行不知何故,很是担忧,捏着他腿看了半晌。沐灵山开不了口,身子抖的越发厉害,心想他莫不是故意的。
他很快便否决了了这个想法,意琦行向来正直,定不会做这类投机之事,此番怕是担忧他才会如此。
沐灵山歉意的望着他,意琦行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松开手,意琦行看了看屋内,有点发愁。
该给他吃什么,该让他睡哪,都让他发愁。
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沐灵山撑着伤了的腿站起来就想往外有。意琦行身形一转,已然奔至门前,“你要去哪?”
他用鹿角蹭了蹭门,意思是去外面,意琦行面色一变,又听神瑞嘶鸣一声,他的身形一顿,仔细去看意琦行。
意琦行神色微变,却并无甚不妥,他又仔细瞧了瞧,总觉得那人冷冰冰的眼中有些异样,寻思半晌他转了个身,又挪到了火盆旁。
冰天雪地,这点温暖倒是让人昏昏欲睡。
他又曲腿趴在地上想要睡去,意琦行看着他,为难的很,不知改拿他怎办才好。
他倒是不甚在意,伤了腿罢了,哪里都可睡。
关于睡觉这点,神瑞自有心得。对于随时皆可入睡的神瑞来说,意琦行那担忧太过了些。
意琦行寻思半晌,只好将火盆挑的更旺些。
他本是下山寻野味,此番空手而归,少不了要再出一次。
打开门时,冷风便灌了进来,意琦行回头看他缩了缩身子,关严了门。
神瑞察觉到他的气息,睁开眼哼了哼,意琦行一甩拂尘,纷雪飞扬,染了他一身。
“看好他。”意琦行留下这一句便离开。
神瑞看向他离去的方位,睁着眼睛不敢睡。
沐灵山倒是趴在火盆旁渐渐入睡,皮肉被鞭的痛他已久未想起。本以灵肉俱损,未成想倒还有一线生机。
那时,他元气大伤,神识之鹿亦是奄奄一息,他寻着本能回到了萧山之阿。萧山已不覆当初,阴雨连绵中更是毫无人气。他寻了处洞穴,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他这一睡数日,竟也无野兽出没,倒是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