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
这时天光大亮。
有掌儿提供的具体位置,又带上工具绳索,几十名护院止损了三人,才把周景如的尸体打捞上来。
抚摸着周景如早已冷硬的脸颊,谭义桑心如刀割。
“景如啊!我的女儿!”
前些日子她还在给女儿寻觅青年俊才,没想到去了一趟家庙,母女便天人永隔。
她从小捧在手心的乖女儿,就是守寡也没曾受一丁点委屈,居然就这么死了。
她好恨当初把谭义婉扔进湖里时没补上几刀,要不然她的女儿也不会死。
想到过往,谭义桑神色越加阴狠。
湖对面的凉亭。
周瑾半蹲着身子,满眼悲痛。
“婉娘,我没想到谭义桑这般恶毒,竟害你如此模样!”
三十八年前,办完差事的周瑾,一回来便发现夫人换了人。
可当初这事能怨他吗?
他满心欢喜的娶回心上人,新婚当天表妹为了嫁给他下了春风渡,结果被新娘子误喝,阴差阳错下提前圆了房。
后来婉娘一再冷待他,他以为是新婚那事的迁怒,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父亲突然病故,他忙着府中丧事,根本没多想。
回原籍路上,诊出婉娘有孕,他欣喜若狂,可婉娘却脸色大变,人越来越沉默,身子越来越差。
他为了缓和夫妻两人关系叫她小名桑桑,没想到她突然情绪失控痛哭起来,情绪的剧烈起伏动了胎气,肚里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周瑾就是再迟钝,这时也发现了婉娘的不对劲儿。
细心观察后,他这才发现婚后的她和以前判若两人。
原来爱吃的烤鱼也不吃了,带来的游记杂书也不曾看一眼,更不爱出门,只一人闷在屋子里绣花,做衣衫。
他看过那衣衫,针脚紧密,绣工很好,和以前送他的那个歪七扭八的荷包大不同。
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很快就回来了,虽说当年之事元氏办得隐秘,真要是认真追查也能找出蛛丝马迹。
周瑾稍微用了一下手段,那谭家陪嫁婆子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他倾心那人是谭家才识过人女扮男装的“大少爷”谭义桑,而现在这位夫人是谭义桑双生姐姐谭义婉。
周瑾恨当初表妹下药之事,又恨元氏的李代桃僵的手段,又恼谭义桑为什么不早点跟他坦白真相,以至于现在的他左右为难。
守孝三年,随着大女儿周景琴出生。
周国公府的人都喜欢上了这位温婉和气的世子妃,就连一向看不起谭家的母亲,也不知什么时候态度缓和下来,只有他心绪复杂又纠结。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那个聪慧灵动的身影,慢慢被眼前温婉贤良的身影所取代。
袭了周国公府爵位的周瑾,那颗一直悬而未决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临回金都之前,周瑾提前派人了解谭义桑的消息,知道谭家三位长辈意外而故后,谭义桑以男装的身份撑起了谭家。
等他在周国公府门前匆匆相见那一眼,周瑾被谭义桑那双谴责丶怨恨,又满是爱而不得的眼神,激起了满心的愧疚。
他终究是负了她。
他开始暗地里让媒人给谭义桑搜罗了不少青年才俊,当然以她如今身份,只能先从朋友相处。
周瑾希望谭义桑能重新喜欢上旁人,这样对于他们三人都好。
可谁知没等谭义桑喜欢上别人,周国公府接连收到密信,信上把当年婉娘顶替之事全都揭露出来。
幸亏管家提前拦下,这封信要是被母亲看到了,周国公府怕是不得安宁。
那一日他喝了很多酒,对着婉娘那张脸看了又看,她们为什么就不能是一人呢,非得分成两人如此折磨他。
可谁想到,就是那一晚,婉娘再次怀孕。
他既欣喜于再为人父,又担忧消息外露惹怒了越发疯狂的谭义桑。
那段时间他把消息捂得很紧,谭义桑也格外平静。
谁想到婉娘临産之际,他会被上峰急调出走半月有馀。
等回来时,婉娘失了踪,只有一身妇人打扮的谭义桑。
“当初,我发现你不见了,我派人搜寻了好几年,谁想到婉娘你会被那个毒妇溺在湖里。”
周瑾神色激动得说了很多,既怨恨谭义桑的狠毒,又记恨这人欺瞒了他三十八年。
谭义婉趴在地上,微仰着头望着眼前皱纹横生的周瑾,混沌的思绪慢慢清晰了几分:“你真的是周郎!刚才那人也是我儿子!”
“我是周郎啊,我记得婉娘最喜欢喝桂花酿,我们儿子很有出息,现在已经是吏部尚书。”
提到桂花酿谭义桑舔了一下嘴唇,她已经三十八年没尝过桂花酿的味道,看来这人真的是周郎,不是旁人假扮的。
“琴儿,我的女儿呢?”
提到早逝的周景琴,周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谭义婉还想追问之际,一把长刀猛地从身后砍来,伏在地上的两肢瞬间截断,鲜血溅了旁边的周瑾一脸。
“周景琴早死了四年,我的好姐姐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谭义桑一击而中后,向前一步举刀砍向对方的脖颈。
谭义婉痛失两肢,惨叫一声,拖着仅剩的一肢就地一滚,口一张,一道带血的水剑直攻来人的腰腹,可惜因为仓皇出招有失准头,让人躲过一劫。
侥幸的谭义桑不退反进,冲着她的巨肚就一刀,这一刀来的又快又猛,在凉亭多受掣肘的谭义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这时回过神来的周瑾,立马上前夺刀。
年轻时的周瑾也是练过几年武的,只是这些年在家庙陷入悲绪,早已懈怠多时,更何况此时的谭义桑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过几招周瑾就被砍伤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