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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千里紫星(五)

“你确定你要选这条路吗?”

“这条路将会格外血腥。”

“你若是选择这条路,也许得走一辈子。”

“众人以为是不归路。”

“可本官认为,我的面前乃是一条可以拯救北明于水火的绝佳天道。”

“既然是可救北明于水火的绝佳天道,无论是令本官走多少年都无所谓。”

“......”

他嘶吼一声,挥起绣春刀,朝着魏德贤的脖颈砍了过去。

此时,天地换色,幻象清除,他的眼前再次重现灵台,而司马煜此刻正将炎龙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腹中。韩轲握住炎龙刀的刀把,看着眼前的司马煜,默默地在心中问自己,方才那是临死前的走马灯,是幻象吗?此时此刻,他感到体内无休止的疼痛,他忽然想到蛊毒在身,炎龙刀即便穿透自己的躯体,也是不能去死的。

“我让你们好好看,我韩天承究竟是怎样的!”韩轲从成堆的尸体中站起身,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拔出了炎龙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刷拉”一下,就斩断了司马煜的头颅,又发狠一般将炎龙刀直直地插入他的身体,韩轲癫狂地道:“司马煜,你去死啊!司马煜,你去死啊!让我杀了你,我就成为了千古罪人,其实当千古罪人没什么不好的,照样能‘名留青史,名垂千秋’!”

一刀,又一刀,刀锋划着司马煜的躯体,将他的躯体大卸八块之后,顺势抄起了自己的晷景刀,两把刀的刀尖直直地指向一旁的梧塘子弟和花满楼和贾秋实。

他低垂着目光,面部上的血液流到司马煜的铠甲之上。而韩轲,自己只身站在了司马煜的尸体之上,举起炎龙刀,对着身下的梧塘子弟大声喊道:“司马煜,死了!”

而梧塘子弟有些不相信的,偏要跑到韩轲脚下看个究竟,但都被韩轲用炎龙刀和晷景刀无情地斩杀殆尽。

花满楼看到韩轲的样子,她都有些认不出来了。满目疮痍的相貌,狼狈散乱的头发,破皱的衣服,浑身上下都被乌黑恶臭的血液侵染,他连双目都是血红色,正无神却恶劣地一下又一下杀掉那些梧塘子弟。

“韩子安!”花满楼大声吼道。

韩轲擡起头,对花满楼威胁道:“在说话连你一起杀掉!”

花满楼全然不顾韩轲的威胁,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韩轲:“韩轲,放下刀,你被蛊毒控制了,放下刀,听我的。”

“这把刀我不能放下!”韩轲冷笑一声,声音如寒风般凛冽,“我若是放下刀,你想要北明大半个疆域变为梧塘的领土吗?有我在,有我韩天承在,梧塘之人想都别想!”

将贾秋实挡在身后,花满楼跨过尸山血海,此时韩轲刚好杀完最后一名梧塘子弟,他回首之时,便看到花满楼举着剑,站在自己的身后。

“怎么?连你都要杀我?”未等花满楼说完,韩轲便对着花满楼的腹部刺进了晷景刀,再反手拉过炎龙刀,朝着花满楼的面门袭来——

“韩子安!”花满楼一手用剑挡住炎龙刀,一手握住腹部,正咬牙忍耐着疼痛,“你疯了!”

“我犯下了滔天大罪,我是千古罪人,与其让我粉饰清白,不如让我将错就错,你们谁也管不到我!”韩轲说完,双手用力劈断了亲手送给花满楼的剑,刀锋将花满楼的脑袋切成两半,脑浆和血液四散。

而后,他看到了贾秋实。

贾秋实正跪在地上,颤抖地道:“督主......督主......督主......”

韩轲提着炎龙刀朝贾秋实闲庭信步地走来,而贾秋实也在此时此刻,站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墙壁上挂住的煤油灯,点燃了堆在牢房角落内的紫星子。

“北明看错人了!”贾秋实站在火中,对韩轲道,“你和梧塘的人一样,都以杀人为乐趣!而我已经尝过被杀害的感受了,所以这次我会自己死掉,不用你来杀我!”

然而,韩轲内心全是蛊毒作祟,他听到蛊毒一直指引着自己,让他杀了广信城的所有人。他冲进火场之中,用炎龙刀砍掉了贾秋实的头颅。发疯地冲出灵台之内,来到地上的广信之城,看到广信城的众人百姓都围在灵台外,双目正瞪着自己。

“杀掉他。”

“杀掉他们。”

心魔不断告诫着自己,韩轲浑身上下都在流淌的鲜血,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他打翻了紫星子,挑起人的内脏,死在自己脚下的人越来越多。

韩轲杀光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又看到远处上来一群官兵。他们虽软瘦小,看起来食用了过多的紫星子,而神情颓废,意识萎靡,却还是握着长枪,指着自己。

“就是他!他把这块烧饼给我的!”

他闻声看了过去,看到那位老者正向自己飞奔而来,自己也在这一刻挥起炎龙刀,将老者的身躯一分两半,就在同一时刻,自己的嘴里多了一块冷掉的烧饼。

是咸的。

不似紫星子那般火辣呛人。

“你确定你要选这条路吗?”

“这条路将会格外血腥。”

“你若是选择这条路,也许得走一辈子。”

“众人以为是不归路。”

“可本督主认为,我的面前乃是一条可以拯救北明于水火的绝佳天道。”

“既然是可救北明于水火的绝佳天道,无论是令本督主走多少年都无所谓。”

“可是本督主......已经恶贯缠身了,真正地成为了本督主从不想成为的千古罪人!”韩轲从艰难地咽下烧饼,感受到什么和自己归于一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烧着的灵台,看到灵台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又看到老者一分两半的尸体,再看到手握长枪,指着自己的官兵。

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定还可以再挽救什么,这些都是蛊毒的错,都是蛊毒把自己变成修罗的。他对着身后大喊道:“花满楼!”

没有回答,也不见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会提着剑朝自己飞奔而来。

“花满楼!”他又叫道。

可还是没有回答,内心的惊恐又加剧了几分。

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一名官兵从灵台之中,拉出一堆尸体,在诸多尸体之中,他瞥见了一抹红色。那抹红色正在最顶层招摇着,腹部还插着一柄剑,而那抹红色的旁边,是浓稠的鲜血。

韩轲大叫道:“花满楼!”而后提拉着脚步,飞扑过去,却被官兵一把拦住,而韩轲却挣脱官兵的束缚,直直地登上尸山的最高层,俯身抱起了那抹红色。

花重满楼红袖招,雨仙怒目谈寥寥。

只闻红尘无限事,莫把封侯作绸绡。

他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这首诗,花满楼告诉自己这首诗是她自己作给自己的,但是现在花满楼却不可能再给自己作诗了,而她也再也不是晏都曲仙楼那名大东家了。

而插在她腹部的那把刀,是晷景刀。

他又重复了一遍,几时前说过的话:“可是本督主......已经恶贯缠身了,真正地成为了本督主从不想成为的千古罪人!”

脚下血路蜿蜒,眼前是锋利长枪,怀中拥着的是花满楼的尸体。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温柔地放下花满楼,并对后面的那些官兵道:“替这位姑娘找个好地方。连带着那把刀,也一起同她埋在一起。”

便朝灵台之内飞奔而去,带着炎龙刀,只身拥抱住紫星子纷飞的火焰。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陈应阑忘掉自己,也希望陈应阑平安无忧。韩轲在火焰之中是这么想到。

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临行前,也对千朔说过,如果五日未归,就跟陈应阑写一封信,说本督主辞官归隐了,不必追寻。至少,不用让那个人多虑。想到这里,他突然会心地笑了。

以后之人,该如何看本督主,大概会把自己骂的不轻吧,就和秦桧一样,被万人唾弃,让自己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成为了名留青史丶名垂千秋的千古罪人。

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了,韩天承。那会,自己找到了萧玉京,看到了萧玉京如此苍老的模样,当初只是诧异,可是现在自己也终究会成为历史洪荒中的一汪波涛,是长生了,可也死亡了,这比苍老还可怕。

那日,萧玉京对自己说:“子安,你知道我曾经有说,人的命数全都由自己主控,而不由天定。”萧玉京又说,“可是事到如今,历经过世事变迁,我才终于理解,人的命数应当是天定,但人心确实人定,所谓‘人定胜天’并不完全。”

而自己呢,当时并能理解这句话,一致认为“人定胜天”是完全的,并坚信的自己就是能握住天地的那个人......可是随着时间的铺陈,逐渐来到今日之时,自己要灰飞烟灭了,他才忽然觉得——萧玉京是对的。

所谓的“人定胜天”并不完全。

可是,萧玉京面对命运的跌宕会说:“镂底生尘,春风可扫。”

在最后一刻,韩轲缓缓吐出:“李营主是对的,我是韩轲,并非韩天承。”

韩轲该死。

韩轲该死。

韩轲该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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